第五卷第一百零八章（二）

第五卷第一百零八章（二）

　　叶浮悦这个姑娘落入到妙颜的眼里，就知道只是个凡人小姑娘而已，一双眼睛里没有那种被社会里浸染了多年的油滑和浮沉，反而还留着学生时代的单纯的尾调。妙颜知道这样的结果若是进入到社会中将是个很容易吃亏的性子，可是若是她的身边有墨凌鸢这般的强者守护在身边，帮她提前驱散开了所有的不开心的东西，那么这个小姑娘就算是一辈子都是单纯地像是孩童般期待着所处的世界是蓝天白云的岁月静好，也是并非无稽之谈。有人守护在背后的支撑起来的梦想，真的就会是期待中的一尘不染。曾几何时的她，也是自幼就被教导着爱护着自己的家人，只有血脉亲人不会伤害你，他们才是你应该永远去呵护着的存在。所以，她才会被这些“亲人”用各种道德的软刀子，一刀又一刀地分割着自己的血肉去把他们喂得各个贪得无厌，甚至最后对自己敲骨吸髓都不满足的看着自己体内机能衰亡早逝。妙颜忽然觉得自己在品饮着手里的茶汤时，心头总是会不仅回想到曾经生而为人的那段过往，那段被人蒙蔽到连性命都被骗没了的失败的人生。其他的姑娘豆蔻年华就是相看了如意郎君开启了新的人生，而她呢？豆蔻年华却已经是缠绵病榻长达三年之久，没有见到那院落里花开花落的恬淡，也没有能够去到热闹的街巷里看一看上元节的鱼龙飞舞，甚至死后就是被以守护家族的名义封入到了棺椁之内，却没有三五样能够值得几枚银钱的陪葬之物。

　　妙颜记得自己亲手缝制了一个刺绣的玩偶，那时她才不过七岁，偶尔捡到了一只从墙外跳入院子里的饥肠辘辘的小猫，她看着它瘦得皮包骨的模样，就是心疼不已，连忙顾不得小猫身上的皮毛的脏污，就几步过去，小猫对她一点儿都没有防备，就对着她“咪呜咪呜”地叫了两声，透露着它和她一样，也是个孩子而已。妙颜抱着小猫回到了闺房里，把自己攒起来的点心拿过来，一点儿一点儿掰开揉碎了喂给小猫。看着小家伙吃得不抬头的模样，她笑得很开心，是没有任何负担的单纯的开心。而不是那种需要得到父母和弟弟同意后才能拥有的笑容，只因为教导着“家人开心，你才是最开心的时候”。可是，为什么这些亲人从来都不让着她先开心起来，也跟着开心呢？

　　可是，这只小猫最后也没有能够留在她的身边，小猫吃饱了对着她温柔地叫着示好时，被进门的侍女看到了，尖叫着“脏东西怎么可以靠近小姐呢？若是夫人看到您的衣服被这脏东西抓破了，不知道会着急成什么样子呢。”她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看着小猫被侍女粗鲁地抓起来，直接丢出了房门外。

　　猫咪很小，所以落地时的声音不会很大，妙颜却知道这唯一的一次相遇，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为此，她的情绪很失落，连着三天都没有精神吃上几口饭，后来还是母亲哭诉着“女儿不吃东西就是想要生病 ，然后让 母亲心疼不已吗？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是要让我心疼死吗？”后来，就是逼着侍女看着她吃完了一碗的米饭后，才把指责的声音消停了下来。妙颜从此再也没有提到她想要一只小猫作伴，仅仅是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用绣布的边边角角缝制出了一只和小猫很相像的玩偶而已。她把它完成了最后的一针时，就是心头暖意融融的，“虽然你不会开口说话，可是只要听听我讲话，就当做陪着我吧。”

　　后来呢？小猫没有留住，小猫的布偶也没有能够留在她身边听她的声音。因为弟弟闯入到了她的房间里，以想要姐姐刺绣一副百寿图来给恩师贺寿的名义，翻到了她枕边的小猫布偶，就没有任何询问地把它拿走了，并且再也没有归还的意思。父亲和母亲都说弟弟年幼，姐姐应该懂得谦让，弟弟还小，需要玩偶陪着晚上睡觉才不会怕黑，可是事实上，夜晚怕黑的只有她妙颜一人，弟弟房间里的玩具布偶从出生到如今进了学堂拜了恩师，大大小小的房间里都没有了堆放的地方。可是这只小猫是妙颜唯一真心喜欢的，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份慰藉，却终究没有能够留下来。

　　好好的怎么会把这些陈年旧事在人家做客时记起来呢？妙颜心里苦笑着，把茶盏里的茶汤饮到了最后的一口，那茶茗的香气堪堪到了最后的尾调，绵长悠远，的确不是凡品之物……

　　妙颜的神色看似全部在手里端起的茶盏里，可是只有墨凌鸢神色悠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没有错过妙颜的任何一个细微的神色变动。“不知青林墓主对此茶有何见教？”

　　妙颜听后，才把空了的茶盏轻轻地放回到了桌面上，脸色恢复了初见时的端庄，“此茶绝佳，绝非寻常之人可得。”

　　墨凌鸢则是接着说道：“此茶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小名，青林墓主可愿一听？”

　　“洗耳恭听。”妙颜这时才察觉到了墨凌鸢的上一问话，是意有所指，又令她不能道出拒绝的言辞来，索性顺着墨凌鸢的暗示回应了四个字，言简意赅。

　　“戏梦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