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裴绪也没想到对方就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可事实却是,两个人早就知道对方知道,但双方似乎都不愿意说出来,他不太明白这是因为什么,只是出于本能行为。
外人家里的事情太过复杂了,他就是个外人, 知道太多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可……
一边又忍不住因为是眼前的人,而想要了解更多,哪怕他并不需要知道的事情。
裴绪调控好自己的情绪,定了定神这才重新开口:“那……你会跟我说吗?”
为什么以残忍的手段杀人,为什么闯进书房试图杀死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最后又把人给放走,为什么你的母亲会崩溃,又是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说……
无论哪一点说出来都不像一个正常人类的做派,像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感恩之心的精神病人。
温迟即突然笑了一声,过后就是无奈的叹息:“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的,关于你外祖母,关于124事件……”
温迟即眼眸漆黑,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又异常的漂亮,他声音很平淡,像叙述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为什么杀人……和我外祖母的死,应该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
事情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
木青韵出生的木家,是一个很庞大的家族,哪怕在战争年代,也都没怎么受到波及,百年的发展几乎各行各业都有涉及,在国外的渗透力甚至不逊于国内。
木青韵作为最小的女儿,从小就是天之骄女,被众星捧月着长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20岁那年,在A国M大大学毕业典礼上对同校学生温尚肖一见钟情,春心暗许。
年轻时候的温尚肖可谓是风流相貌的代表人物,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的魅力引无数人垂涎爱慕,却不近女色,十分的克制安分。这一下直接让木青韵更加的着迷了。
而对方也似乎对此有些感觉,两人各个方面都十分般配,也算得上是家族联姻,几年后顺理成章的结了婚。
婚后的一年,二人的感情生活如胶似漆,是众人艳羡的从校服走到婚纱的情侣。然而一切的变动都在一年之后……
那年,木青韵通过试管技术生下了温迟即。
她的体质不太适合生育,是先天体质的原因,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彼时的对方还是很正常的,直到有一天木青韵回到家,却发现整座宅子里十分安静,佣人大气都不敢喘,偌大的房子,似乎还隐隐的回荡着娇喘的声音。
木青韵打开主卧的门,一男一女正在床上行鱼水之欢……
木青韵一时受刺激,但内心又还一直深爱着对方,于是就陷入了长期的内耗,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恋爱脑。
两人工作忙就算了,几个发“癫”的人整天上演着后宫宫斗剧,温迟即自然是没空管,于是只好丢给了外祖母去管教。
温迟即的外祖母是西班牙和华国的混血,是个十分和蔼的老太太。
温迟即从小就性子冷淡,人家说10句话能回一句都很不错了,按理来说,这种脾气根本就不讨喜,但这木家当家主在一众孙儿子女中对于温迟即简直可以说是过分溺爱。
把最喜欢的古董扇子弄坏了,也只是很温和的说下次小心点。
下一个人不小心把残次的最喜欢的古董扇子弄坏了……
严厉处置。
都说幼孩是最容易培养的时期,温迟即自然也是不例外,他不亲近父母,也不亲近兄妹,最亲近的也只能说是那位外祖母……
然而,他所以为的平静生活,全都在7岁那年的12月4日所打破。
124事件发生,可以说直接的触犯了好几大家族的利益,算是真正的把大家都给惹怒了。
当中损失最惨重的当属木家,救援来的时候紧急把人送往医院,到最后因为遭遇了很严重的辐射和炸伤,生命已经危在旦夕,几乎就只剩下几个小时的喘口气时间。
温迟即当时情绪崩溃的站在病床边。
外祖母脸上还是平日里一副温和的笑,叹了口气,交代了一些后事后,说了一句遗嘱。
她想见一见自己在小女儿。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手机几乎都紧急联系对方,甚至派了人去接,得到的却是让很多人都感觉到很愤怒。
木青韵因为和温尚肖的感情纠纷而不想回来见,有的人在离世,有的人纠缠于情爱……
最后,老人家死的时候都没有见到最想见的人,只能带着遗憾终去。
温迟即到现在都记得那幅场景。
外祖母声音已经说不利索了:“算我……老人家……最后一个……心愿……别去恨你父母……我希望……䪨儿……高兴些……”
浑浊的眼睛流下两行浑浊的泪,脸上是温润的笑意,那双眼睛闭上后,再也没有睁开。
令人好笑的是,木青韵这时候竟然想通了,她不再去纠结自己丈夫出轨,甚至不在意有了个比自己大儿子还大的孩子。
只不过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但她老实了,并不代表温尚肖老实了。
只是,老人家头七没过,温尚肖这家伙又干了一件蠢事。
出柜……
温迟即整个葬礼期间,除了听到财产纠纷,家产分配问题,遗嘱……就是自己父母闹出的这些蠢事。
他对他们没有感情,闹成什么样他都不关心,但是他要遵守外祖母的遗嘱,所以他不能杀死他那个所谓的父亲。
几年过后,经过几大家族的联合围剿。
恐怖分子集团落网,温迟即挑着人,一个一个的残忍虐杀,没有漏过一条漏网之鱼。
……
裴绪听着这些话,心里梗着疼。
温迟即尽是挑了一些简单的语言跟他说,简单的把事情描绘了出来,叙述着一件再平淡不过的事情。
这些年以来,他对于自己的两位父母早已经没有了恨意,只要不触犯自己的底线,他都不会做什么损害人身自由的事情。
他的母亲,因为那些事情对自己心怀愧疚,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了他的底线。
对于他们有的只是平淡,没有恨意,也没有爱意,他在现实中的生活像是陷入了一滩死水……
裴绪心脏被紧紧一握,还是尽量用轻和的语气问:“你后来又怎么样了?”
他是针对他们。
他不想问温迟即那些年的生活怎么样,他现在真的很难受,他怕自己承受不住。
他不该这样的,他知道。
对于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重感情,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但他还是破了例。
温迟即扯了扯嘴角,笑容十分的牵强:“外婆给我留了近九成的遗产,免不了遭人忌惮,所以我很早就参与了这件事情,后面渐渐干涉本家。”
所以那些家族长辈就算对他有什么意见,也不过就仗着年龄比他大,敢当面说说,背地里也做不出什么事情。
整件事情,温迟即除了失去一个外祖母似乎都没怎么受到伤害。
但那是他唯一亲为亲人的人。
温迟即拒绝感情,也似乎并不需要, 他早就已经是一个人了……
裴绪想着握住的手不禁用力,温迟即瞧见,眼神微微一凝,叹了口气道:“手松开。”
裴绪闹着脾气,他还是顺着他的话把手松开了,4个月牙形状的印深深的嵌在皮肤里,要是没松开的话,指不定就受伤了。
裴绪像气球泄气了一般,有些迟疑的开口道:“你现在,有什么在意的人吗?”
温迟即顿了顿,本能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人。
桃花眼眶有点微红,却并不明显,眼睛隐隐有点泪,像是已经盛满水的一碗清泉,危险又惹人怜惜。
他想说有,只是一步走出去就是万丈深渊,只能撒谎:“……没有……”
“……那我能算得上是你朋友吗?”裴绪。
温迟即喉咙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但对方似乎也没着急开口,一眨不眨的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眼睛干净透亮。
温迟即只好说道:“算……”
裴绪若有所思点点头,转而轻声道:“我小的时候,我父母也是经常不在家,倒是我哥的妈妈经常来看我,后面她死的时候,给我留过一封信。里面有一句话……”
“这世上所有的情感循环往复的,你总会找到感兴趣的人。”
他其实特意改了一些字。
原句应该是:这世界上所有的情感都是循环往复的,你总会找到你爱的人。
只是“爱”现在对于温迟即似乎太过沉重了。
裴绪安慰说道:“你也就比我大没多少天,这条路你没走完也不会清楚有什么事发生。”
“如果我有呢?”温迟即突然说道:“……有喜欢的人。”
裴绪愣了愣,理所当然道:“表白啊,你很好啊。”
温迟即点了一下头,笑了笑:“我知道了。”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要怎么追他?”温迟即问。
裴绪想了想,他还真没遇到过这种问题,和他表白的数都数不过来,谈恋爱哪里会缺人跟他谈?
况且……他没喜欢的人。
“我还没遇到过这种问题,你要不然,参考参考就行了?”
“行。”
裴绪回忆了一下人家的话,说:“软硬兼施吧,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占有,强吻,反正你还没成年,实在不行就把人摁在墙上 ,强迫人家,最后再发挥一下柔弱可怜的人设,死皮赖脸,实在不行……!”
“……”
“好了好了”温迟即有些不忍的打断他的话:“谁教你这些的?”
裴绪被打断了重复的话,心里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滋味,闻言他的话,摊了摊手,还是乖乖的说:“他们就这样啊。”
说完话又补充的说:“没人叫我,你就打个插口就行了,不是还有……软的吗?我追人的话应该不是这样。”
温迟即问了问他:“那你吃前面那一套?”
裴绪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喜欢的人,肯定会,要是其他就算了。”
温迟即心不在焉的嗯的一声。
“行了行了,看电影。”裴绪把身子挪过来,对准投影仪上播放的电影:“说好的看电影,本来想让你心情好点的,不要弄得这么伤心。”
温迟即却抓住了字词的漏洞:“我?”
裴绪意识到说漏了嘴,马上逃避话题,乱讲话:“别说了!”
温迟即安分的闭了嘴。
只有投影仪的灯光下,他脸上有笑容,不再是牵强的。
电影很好看,但裴绪这些天已经把作息调回来了,眼瞎熬夜看电影,看着看着竟然不小心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