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裴绪思绪被拉到很久很久以前,女人的惨叫,血腥味铺满全身,江彦的崩溃,男人的冷漠与决绝威胁,左手二十个关节的折磨……
意识回过来,这才发现后背就冒出了冷汗。
裴绪抬起晶莹的眼眸,而对方似乎也在看着他,他鬼使神差的违背了内心的意愿:“我可能都不是很记得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我试试。”
钢琴是在2楼一个空旷房间内,就摆在一个偏靠墙的角落,钢琴由黑檀木制作而成,经过精细的打磨抛光,呈现出如镜一般的光泽。
裴绪虽然这几年很少接触钢琴,基本上很少碰过,但还是一眼就看出这架钢琴的价值不菲。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记得哪一曲吗?”裴绪与人打趣儿道。
“《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温迟即说。
裴绪愣了一下,也没想到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随即很轻的笑了下:“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记得?这曲子对于我那时的我来说,都是很有难度的,指不定都没有学过。”
温迟即眼看着对方还真是认真的想了下,然后诚实的说:“我不知道。”
裴绪觉得这反应好笑:“那你还点。”
温迟即道:“你说的觉得。”
“……”
“行,我试试吧,也不知道能不能记得。”裴绪坐了下来,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冷白而修长,附在钢琴键上,紧接着像是陷入记忆一般,手指有序的按落在琴键上。
夏季知了蝉鸣,曲子宛如云透月光一般,透露着深邃的宁静,陷入无限的循环。
一曲终落,一气呵成。
“挺行的。”
裴绪那话有赞叹,有些释怀。他真的很久没有弹过钢琴了。
自从不学了以后,有人问他学什么他回答小提琴后,一些人总是会说:“你的手这么好看,这么长,我还以为是学钢琴呢。”每当这个时候,他的情绪已经逐渐淡化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梦想早就已经潜移默化的从钢琴变为小提琴。
“很厉害”温迟即的夸赞虽然的声音虽然依旧很轻,但裴绪的确能从中感觉到情感。
裴绪道:“我一个弹中级曲子的,没想到还能有一天被你夸啊。”
温迟即道:“我这么多年不学,也不一定能弹得出来。”
裴绪确实很轻的摇摇头:“我就真记得这么一首了,其他的都是一些比较入门的曲子,哪里还能继续记着,这都多少年了,何况还是小时候。”
他抬起头来,突然想到什么问题问对方:“你这么执着于我弹钢琴,不会是前几天我说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吧?算起来的话,那时候我们应该第1次见。”
温迟即注意力却不在前一句上,都是在后边:“那时候不是第1次见。”
“啊?”
裴绪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变态了,换卡的速度他连注意都没有注意到,现在这么小时候的事情他也都能记得了也还真的是奇了。
温迟即提醒道:“三岁,你生日宴,后庭院,你在那哭。”
“……”
不是,这怎么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虽然这听起来大概率是真的,因为在四岁多以前,他的确是很爱哭的,尤其是爸妈不在的时候。
裴家在裴绪三岁那年生日宴举办的非常豪华,裴老爷子喜静,一般除了家里的小孩出生和满月宴举办的宴会外,其余年岁的一般都不会允许,在那一年确是破天荒地同意了。
但冷栀夫妻俩人忙完这几天生日宴却又要出差,还恰好不好的被听到。
温迟即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吵的地方,于是就被保姆带到了后庭院去。但也不喜欢被人跟着,于是就只隔在一带附近瞎逛。
很近的,穿过一堵墙后的一个院子里,就见到一个小孩在那埋着脸哭,声音很闷。
温迟即鬼使神差的走进去问了一嘴:“你哭什么?”
对方没回答,就一直埋着脸闷闷的哭。
过了一会儿,温迟即也不出声就静静的看着。
裴绪忍不住的抬起头来,看见对方一副很可爱的面容,眼神却一点都不讨喜,顿时理直气壮的说:“我家,我哭又怎么样?!”
他脸上糊满了泪水,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皮肤白白嫩嫩,脸上还有婴儿肥,看着很讨人喜欢。
温迟即却不理他:“我又没说怎么样,你说那么多干嘛?”
岂料这话一出,裴绪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泪水蓄的更多了,小嘴像忍着哭似的,很委屈的盯着对方。
温迟即:“……”
裴绪又继续埋下脸,哭声比先前更大了:“对不起嘛。”
温迟即:“???”
温迟即:“……”
而把头埋着的裴绪声音极其哽咽的说:“我……我不是故意凶你的,你别告诉我家里人。”
从头至今,温迟即头一回感觉到头疼:“我,没说你。”
哭声没停。
“不告诉你家人。”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前一秒还凶他,后一秒又道歉。
但这话还是很有效果的,裴绪的确是不道歉了,又继续闷声哭
温迟即看着他哭了一会儿,觉得事物很新奇:“你到底哭什么?”他其实不指望对方能回答,也省的又凶一句又道歉。
裴绪吸了吸鼻子,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眼睫毛被泪水浸湿粘在一起,看着跟戴了眼假睫毛似的:“我爸爸妈妈过几天就要走了。”
“走就走啊,他们两个人有什么重要的?”温迟即回答的理所当然,谁知却触犯了对方的逆鳞。
裴绪委屈的想哭,但他事实上已经在哭了:“你爸妈……以后不要你!”
他指望对方哭、伤心。
温迟即却对此毫不在意:“他们死了都跟我没关系,不过是黄土一堆。”
裴绪哪里见过这种人?
冷血又无情。
裴绪道:“那是你爸爸妈妈,你这样说,难道他们不会伤心吗?你冷血。”
温迟即回答的很平静,甚至面部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从物质上来讲他们对我确实不错。但精神上还有所欠缺,不过我想我不太需要。所以他们的伤心影响不到我,我们之间不过是有着血缘关系,仅此而已。如果反哺,物质上我可以给,但精神上我给不出。所以你爸爸妈妈真有这么重要吗?”
裴绪直接被对方的这一套理论给整懵了,听到后面的那一句,浑身的气焰顿时上来:“你管我,我又不是你家的?!你这人……好讨厌。”
而温迟即显然也是不理解,但他也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对眼前的人有兴趣,但他说话一向很直:“你是我家人也可以。”
“……”
裴绪被气得又一次哭出声,这回直接是把人给引来了。
温迟即就眼睁睁的看着裴绪被带去了别处。
他不明白,那天回家后在日记里写。
20XX年8月06日 晴
今天我遇到了个很奇怪人,叫裴绪,凶人又道歉,但很好看。
我觉得我可能病了。
他因为他爸爸妈妈,一直在那里哭。我跟他说我自己的理解,他又哭了,说我冷血。其实我同意这个观点,因为家里的阿姨也这么说我,理论上讲我确实也是冷血。
我不喜欢任何东西,从基因上。
所有人死了都跟我没有关系,因为我不在乎,外祖母是我可能会在一些。
而我死了也没关系,因为我死了,也不会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