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其实我早就知道这场战争是蓄谋已久，我们就像是两张纸被揉成一团后用大火焚为灰烬，紧接着，呼…”

　　“他们会吹去黑灰，抹去烟气，让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做完这一切后，他们还会被拥护，被歌颂，被所有种族誉为圣人…”

　　可是，凭什么…

　　他出汗了，汗水从脸颊滑落在灯光下，闪耀着光芒…

　　他流泪了，复杂的情感让自己脸上的笑容变得扭曲，泪水与汗水混合滴落在梦灵的衣物上…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笑容被无尽的悲伤与无奈填满，他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这就是你所要的真相啊…”他身形摇晃的踉跄着，几次都想要跌倒，不得不用手撑住身后的桌角，摇晃的离开梦灵，来到桌前那片比较宽敞的地方，背对着他们摇晃着，此刻他的身影是如此佝偻，如同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他哭啊，笑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他很明白自己现在的这副样子已经跟一个疯子没有区别，可是他不在乎，因为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转动脚尖，想要再次跳起已族的零花舞，却发现无论如何再也抬不起自己的双手，他感觉那个刻在记忆深处的舞步正在慢慢消失，就连那些让自己感觉弥足珍贵的记忆，也在这个时候消散，破碎…

　　他忘了…

　　悠悠转过身，颓废的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可是，我和你说这么多，让你了解到了当年的真相，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再也改变不了。我告诉你这些东西，只不过又一次揭开了我们那个一直愈合不了的伤口罢了…”

　　摇晃着从另一旁绕回那个长椅，瑞雪自觉的往一旁挪，了挪与梦灵靠的近一些，只见磷风双眼无神，整个人犹如破布一样砸在椅子上发出一声闷响，遥遥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胸口起伏微弱，整个人就好像一具尸体般，看样子是冷静了下来。

　　也许只有这样的状态，才能让磷风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梦灵呆呆的望着，还没有从刚才的话语中反应过来，甚至都未曾察觉到自己衣服上的潮湿，一时间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不由得突然又开始思考另一种东西。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

　　从头到尾自己都是在道听途说，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没有看到那来自于对于两个种族的屠杀，只是一直在从别人的嘴中听说着那些悲惨的故事，本来自己都已经相信了，现在却又听说了另一个版本，不禁又会怀疑，哪些事情是真，哪些事情是假，但是话又说回来，当自己真正对这件事情进行存疑的时候，那么自己的怀疑到底应不应该也被怀疑呢？

　　不对，不对，不对，都不对…

　　我到底该信任哪一边？

　　“啊…”许久未说话的磷风悠悠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不就是在想自己到底该信任哪一边吗？我实话告诉你，你这样探寻真假一点意义都没有，有什么意思呢？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你相信了便是真的，你不相信便是假的。你为什么非得要追寻真假这两个字的含义呢？你又没去经历这场战争，你怎么会知道这场战争的真假？现在根本就不需要讨论这个东西，你只需要明白现在哪些是真的就好了，哪些是你自己已经相信了…”

　　对啊…

　　其实对于真假的含义，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去想尽办法去理解，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发生过了，自己在追寻这个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不管是真是假，自己只需要明白的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儿，这个被屠杀了两整个种族，只留下他们两个人的这个男孩，他们是真的！

　　实际上，真和假都是来源于自己内心所相信或者不相信的，如果这件事情是假的，但是我相信了，那么这件事情在我的心里就一定是真的，不管他们再怎么说，这件事情就一定是真的，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我不相信，哪怕有多少人能够用无数个证据去证明他是真的，只要我不相信，那么他在我的眼里就是假的！

　　实际上，所谓的真假，都是来源于自我的本心啊！

　　因为我们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啊！

　　其实我想说的是，立场不一样。对于某件事情的认知也就不一样，年龄不同，对于某些事的判断也就不同，真作假，假作真，亦真亦假，非黑即白。

　　豁然开朗了，那种感觉就如同一盆冷水浇注在身上一样，触电的感觉从头到脚，她从未感觉如此清爽过，不过在这样感觉来临的同时，自己也不禁感叹这个男孩内心的成熟。

　　自己实在没有想到，像这样瘫坐在椅子上尤如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居然会让自己如此醍醐灌顶，这时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潮湿，不觉站了起来，移动脚步时，一阵让人牙酸的咯吱声从脚下传来，才发觉手上的杯子已经不见，随后的便是地上反射出无数灯光的碎片，伴随着一滩明晃晃的水迹。

　　在这一瞬间，自己好像来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场景里，那是一处黑暗的地方，顶上的灯忽明忽暗，掺杂着让人不舒服的电流声，就这样像十字架一样，被铁锁拴在墙上，而这一刻，自己的双脚终于可以触碰地面，眼前那个封闭已久，已经被苔藓爬满的木门终于打开，外面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吃惊的抬眼看着在乌墨的深处闪烁出如星星般的色彩，低下头，可以看到满地破碎的链条，在闪烁的灯下不断反射出浑浊的光点。

　　良梦灵笑了，再次回到现实，自己已经对眼前的这个孩子深深弯下了腰，“谢谢你…”

　　脚腕上的束缚失去，自己不自觉的奔跑起来，融入那团门后的光辉…

　　瑞雪扭头看了看这两个人，说实话，直到现在自己还有些懵懵懂懂的，自己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完全没有明白，不过看两人的样子，这个事情好像已经得到解决，也就没有必要对这件事上心了。

　　梦灵起身去拿打扫的东西去了，毕竟这碎玻璃总不能一直在地面上留着，一切做好后，便让他们稍等一下就进里屋了，也不知道是在收拾什么，整个房间又变得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两人一猫。

　　磷风还是保持着老样子，就这么软塌塌的瘫在椅子上，闭上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瑞雪向这边靠了靠，伸出手让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手上，另一只手则在手背上拍了拍，磷风也没有反对。

　　她这个样子就好像在说，已经没事了…

　　*

　　“老，老大…”墨危看着赤暗房间破碎的门愣了几秒，一时间不敢进入，抬头向屋内望了望，只见里面静悄悄的，异虎和赤暗坐在一起，雷幽得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靠着沙发，一缕烟气不断的从面前飘起，前面桌子上的一个烟灰缸也几乎已经被填满。

　　“进来吧…”沉重的话语就好像声叹息。

　　听到回答，这才敢小心翼翼的抬起脚，跨过破碎的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的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