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婉平(太平自述)
我第一次见到婉儿时,我与她都尚且年幼。彼时上官家沦为罪人,女子困于掖庭,婉儿便是其中一员。
那时我去拜见母皇,正巧听到母皇让婉儿作画,但并未予以主题,我兴致极高地央着母皇让婉儿为我作画,母皇也应下了。
待婉儿作画完毕,我见到那画时,我并不喜欢。画里有极具威严的母皇,母皇身后有一只威风凛凛,栩栩如生的金龙,但唯独没有我。
虽然那时我故意躲在母皇身后,不让她瞧见我,就是故意捉弄她,但不曾想她竟然真的没画我!
我不满意,告诉母皇婉儿的画我不喜欢让她重画,而母皇却是眉眼含笑地问着婉儿,此画何意?
婉儿也都一一答下,可那个理由可说服不了我。可奈何母皇是出题人,自然而然婉儿也因此得以留在御前伺候。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婉儿从一位名不经传的掖庭女奴,成为当朝第一女官。而我也长为满身傲骨、金枝玉叶的太平公主。
我与婉儿感情甚笃,那些宫人竟私下传我与婉儿感情不和。每我听到这些谣言都恨不得将那些宫人叫到跟前,让他们好生瞧瞧我与婉儿的关系有多么好。
要不是婉儿常劝我,莫因小事引的母皇气恼,我定会那般做。
哼!
每当母皇下诏令行改革之事,我与婉儿都会心照不宣的交换眼神后,各自为其奔波。
母皇常召我于御下谈心,她时常感叹:“太平最肖朕,若太平是男儿……”每听到这里我都会沉默着不做反应,因为我知道母皇愿与我谈论这些,也无非因我不是男儿罢了。
后来婉儿受黥面之刑,我忍不住想找母皇理论,那本不是婉儿的错。不是吗?是母皇想找婉儿做这个替罪羊,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只得依附于她的人。
婉儿拦住了我,声音一如往昔:“殿下,是陛下需要我如此。”
我懂,可我怕婉儿结局不得善终,我亦是……婉儿不愧是我的知己,她声音坚定,眼眸里闪着细碎的光。
“如今我们为陛下的棋子,但假以时日,你我未必不能成为自己的执棋人。”
终于我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国太平公主,婉儿也成为后人所言的巾帼宰相。
一日醉酒,我笑问婉儿可想好死后葬于何处?毕竟上官家坟茔已毁。婉儿只是皱着眉,手中不时把玩着酒杯:“我虽有后妃之名,但行臣子之事,我也不想入皇陵。”(武则天将上官婉儿带到御前伺候,封的是上官昭仪的名号)
婉儿叹气:“臣本以为……可陛下入了乾陵。”(乾陵:李治墓)
闻言,我道:“那婉儿来陪我。”婉儿应下,“臣多谢殿下,愿予臣一个安身之所。”我不以为意摆了摆手。
“那我死后,婉儿可要为我撰写碑文。”
“那若是,臣死在殿下前面呢?”竟不曾想这话一语成谶。
闻言我愣了片刻,随即无所谓的摆手,“那我就为你撰写碑文,只是文采不如你罢了。”
婉儿终是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容:“得殿下一诺,臣三生有幸。”
只是我从未想到这一切竟来得这般快。
不久,三侄发动政变 我本想着与婉儿同去皇宫,可婉儿却道三侄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在公主府中,我坐立难安。果然,婉儿因逾矩而被斩于旗下的消息不过多时便传入我的耳中。
我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母皇已死,新帝即位。婉儿作为武周朝的第一女官,是武周朝存在的最大证据,只有婉儿死了,他们仿佛就可以忘记母皇,忘记武周朝了……于他们而言,那是一种耻辱。
那日一宫女来见我,说是昭仪昨夜感生死飘零,让她将一物赠予我。我将那锦盒接过,只见有一只早已褪色的银鹤钗和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蝶。见到这些时,我早已麻木。
宫女许是见我脸色不对,以为我有些气恼,她连忙请罪:“奴婢只是曾受昭仪恩惠 不曾……”
我闭眸满身倦怠地让她下去领赏,在她走前我不甘心的问道:“她还说了些什么?”
“昭仪说让殿下,勿忘旧诺。”
一时之间我的腿发软,整个人跌落在地上,连带那锦盒也滑落在地。婉儿怕疼 ,那那刀刃锋利冰冷——又想到,三侄的剑速度极快,婉儿应当是不疼的……
我很想哭,但眼眶干涩,让我不停的眨眼。婉儿 ,我后悔了,后悔没有陪你一起入宫,也许……黄泉路上再冷,也有我与你作伴。
那日后,我去皇宫见了八弟,让他帮忙收集婉儿生前的文稿,他犹豫不决,因为顾及新皇。
呵——可他到底还是答应了,花了我与他之间为数不多的情分。回府后我咬着笔杆斟酌良久,总觉得这世间的词句都无法描绘出我心中的婉儿,在我小憩前也不过只写上了半篇。
在梦中,我见到了婉儿,她轻掀珠帘,行着莲步笑问我:“殿下,臣的碑文可写好了?”我执笔看着她不语,仿佛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进我的脑海里。
看着她那双温柔坚毅的眼眸,我不由得泄了气:“这碑文你自己写吧,我写的不好。”
婉儿笑着摇头拒绝:“既是殿下答应臣的,自是由殿下来写,臣来为殿下研墨。”
梦醒,我抬头看向那半干的砚台,快步走出殿门询问殿前侍卫:“可有人进来过?”
“回殿下,不曾。”
我深深吸了口气,走至书案前,看着只有上半篇的碑文,又想到梦中事。一时气性上来,也不再斟酌语句,洋洋洒洒间下半篇碑文已成。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不久,三侄登基大赦天下,我却成天与他作对,毫无顾忌。其实我知道他是最适合登上这个位置的人,可一见到他便想到不得善终的婉儿,所以我也何必给他好脸色看呢?
八弟曾劝过我,他让我收敛些,收敛?我堂堂镇国太平公主,向来如此,从不知收敛为何物。
不出我所料。
那日,我正为婉儿礼佛祈福回府后宴请宾客。但唯一席两酒皆供上席。我执起酒杯,看着天上明月。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婉儿,我来陪你了……
人是否会在弥留之际,回想起往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婉儿将我拟为蝶。
哼,真是大胆。
“我以仙鹤拟卿,卿当何以应我?”
我将那只银鹤钗插入婉儿发间,故意为难她。
“臣以为,殿下犹如此碟。”婉儿笑着缓缓地将手张开,里面跃然飞出一只漂亮的彩蝶。
“大胆,卿竟以此俗物拟我?”
“臣昨夜梦蝶,见此蝶指引仙鹤向仙山而去……回首只见此蝶于殿下发梢间。”
……
“殿下,好久不见。”记忆中的那个人,一如往常,正笑着朝我走来。
这一次我终于握住了她的手。
“找到你了。”
“我们将永不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