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

文沉溪将近有半个月没见柳仪了,而柳仪除去每天的早安晚安,也从来没主动联系过他。

  在酒吧没找到人后,他开车前往柳仪的小区,路上打给柳仪的电话对方也没有接,叫人担心。

  文沉溪熟练按完密码进去,屋内却没有开灯。

  “柳仪?”文沉溪打开客厅的灯,没有找到想见人的身影,只得继续往卧室走。

  推开卧室门后,文沉溪就确定柳仪不在家,不在家,也不在酒吧,那能去哪?文沉溪开了卧室的灯,扫一眼整齐没有一丝褶皱的被褥,怀疑柳仪可能已经几天没回家。

  他走到床边坐下,再一次拨通柳仪的电话,等待许久,在文沉溪以为又是无人接听时,传来柳仪低沉的嗓音。

  “刚刚在忙,怎么了?”

  “你在哪?”

  “酒吧。”

  文沉溪轻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对面沉默许久,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明天回来。”

  “你在哪?”文沉溪一字一顿,终于有些要发怒的趋势。

  然而柳仪似乎不想多说,只是无奈道:“你别闹,我明天……”

  “你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文沉溪烦躁站起,踢到床边的木板,也仍旧毫无察觉似的,继续走到阳台,“又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我再怎么忙,也想为你分忧一些,不论大事小事。”

  柳仪站在河边,神色有一丝松动,却是无动于衷道:“不用,我自己可以解决。”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有个知情权?”文沉溪耐着性子道。

  “没必要吧。”

  “我是你男朋友。”

  “……”

  文沉溪不满于对方的沉默,很多事情文沉溪是压根不知情的,这只会让他们之间越走越远,他不想这样,但柳仪却似乎不在意,不在意两人是否一直在一起,不在意会不会分开,他像是对什么都无所谓。

  文沉溪甚至想发怒,他不想柳仪总是这样的态度,即便他一开始也清楚柳仪就是这样,但他还是妄求柳仪能回应她。

  人总是想要更多,总是对现状不满足,尤其感情。

  但柳仪唯一能给文沉溪的,又太少太少。

  文沉溪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本来就是他要喜欢柳仪,本来就是他要和柳仪在一起,一切的一切是他自愿的,那么后果无论如何,他也应该认。

  但又控制不住,得到了身份就想宣示主权,得到了人就想要爱。

  “文沉溪。”柳仪似乎几天没说话,嗓音沙哑,“你觉得我们可能在一起一辈子吗?”

  “你是觉得我不够爱你吗?”文沉溪摸出一支烟咬着。

  “是我不够爱你。”柳仪染上愧疚,声音也弱下去,“所以你图什么呢?”

  文沉溪没有回答,他扶着栏杆,垂下头,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与黑夜融为一体。

  “如果以后,我爱你,但逐渐的,你一定会发现我的很多缺点。比如我可能遇到问题不解决,而是冷暴力你,比如我疑神疑鬼,总是怀疑你,比如我口是心非,折磨你。到那时,你还爱我吗?”

  “会不会后悔当初执意要和我在一起,会不会想要离开我,会不会觉得我活该没朋友没爱人?”

  “我不会。”文沉溪斩钉截铁,无奈道:“你别这么想我。”

  “对不起。”

  “你也别道歉。”

  “你不想要我爱你吗?”柳仪轻声询问。

  “想。”

  “但是我做不到。”柳仪的声音苍白无力,“我没用,懦弱,担心后果。”

  “你在哪?”文沉溪感觉不对劲,不理解柳仪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却得不到对方的回复,只能加重语气,“你告诉我你在哪?!”

  “我没事。”柳仪安抚着,说:“我明天回来。”

  柳仪挂断电话,觉得自己有些恶心。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不负责任的同意文沉溪的告白,但或许早点说清楚,也可以弥补,不至于最后又多一个讨厌他的人。

  而此时的文沉溪烦躁感更甚,从阳台走出来,余光里瞄到了一封白色的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文沉溪怕柳仪生气,捡起来想放进柜子里,却在弯腰捡起信封时看到了开头的两个字。

  遗书。

  文沉溪蹙起眉,将信拿出来,确认是柳仪的字迹。

  什么意思?文沉溪眯起眼,打开信封。

  【本人柳仪,亲笔书信。死后,我的遗产将各自平分五十万给我的父亲柳华和我的外婆张泽兰,剩余全部捐赠给贫困山区。我希望我的尸体可以被火化,骨灰撒到海里。不过我觉得我的外婆肯定不同意,所以怎么安排还是得看她。

  死亡是我本人自己的选择,请尊重我的意愿,没必要恶意揣测。

  以及,望老爹和外婆长命百岁,下辈子别让我再遇到你们。

  落款:柳仪。】

  信封在不久前被改动过,关于对父亲的安排被划去,又多上了一句话,比其他字迹更清晰黑明:【如果文沉溪还愿意的话,请接受我的道歉,最后,我也想爱你。】

  文沉溪呼吸粗重,心底情绪翻涌,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

  这封信是什么时候的事?柳仪为什么要自杀?他到底瞒着自己多少事?……

  男人站起身,把遗书放进床头柜,步伐不稳关了灯走出卧室。

  

  文沉溪不知道柳仪要在哪自杀,现在更是找不到人,他甚至觉得自己以前应该提早给这人安个定位器,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跟个无头苍蝇一样没有头绪。

  找到人就把他绑了,绑到私人岛屿上再也不让他离开,这辈子都跟他纠缠,恨也好爱也罢,但是不能死,不能丢下自己一个人。

  

  ——

  柳仪没有第一时间回去找文沉溪,而是去酒吧里处理事情,再出来时已经一个小时后,见到文沉溪在马路对面站着也不意外。

  他走过去,打算跟文沉溪好好谈谈。

  刚踏上道牙石,文沉溪就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前,另一只手探进外衣里扶住腰就垂首在柳仪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我觉得你的第一句话应该是说想我。”

  柳仪就在嘴边的“我们谈谈”被咽回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想我吗?”文沉溪松开柳仪的手,同样去搂另一边的腰。

  “……嗯。”

  “不要说嗯,说想我。”

  “……”柳仪别开脸,实在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

  “不然我当着你员工的面亲你了。”

  “!”柳仪闻言立即转过头,店外一群人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这边。

  人类为什么总是这么八卦?

  “我想你。”柳仪在文沉溪压过来时伸手捂住他的嘴,从身后去牵文沉溪的手,拉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这几天去哪了?”文沉溪俯身过去帮柳仪系安全带。

  柳仪身体有一瞬的僵硬,缓缓开口:“处理家事。”

  “你上次也是这样搪塞我。”文沉溪系好自己的安全带,面无表情启动车子。

  柳仪转头看向窗外,一颗颗树和建筑物往后退去,看的人眼花缭乱。

  “上次不说,那时我们只是朋友,现在不说,是因为什么?”

  “我觉得我们应该给对方一些空间,不用什么事都……”

  “你不想我插手,我无所谓,但你不说。……宝贝,是瞒着我偷腥了?”

  文沉溪说这话时,不怒反笑。柳仪透过玻璃也看到了文沉溪的神情,蓦地心里一紧。

  “当然没有,别乱想。”

  文沉溪点点头,笑意不减,也不再问。也是此时,柳仪才发觉这里不是回自己家的方向,更不是去文沉溪家里的方向。

  “去哪?”

  文沉溪不回。

  柳仪直觉不对,转回身诧异的看着文沉溪,“你带我去哪?”

  “我在你家,看见了一封遗书。”

  “!”柳仪略微睁大双眼,又很快变成平常的神情,“我写着玩的。”

  “我想也是。”文沉溪压下脚下油门,车子行驶的速度越来越快,旁边的车纷纷远离,柳仪也感受到车子超速行驶,直觉一阵不寒而栗。

  “文沉溪,你又发什么疯?”

  “把你瞒着我的事都说出来。”现在上了高速,文沉溪恢复正常,但语气很冷。

  “……我不说,你就要带我去死?”柳仪微眯着眼,看向文沉溪时带着质问。

  “我当然舍不得,但如果你要自杀,那怎么着我们也应该说清楚。”文沉溪再次加速,柳仪不由得往后一倒。

  “你脑子呢?现在死和过几天死于我而言没什么两样。”

  “现在死,我如果还活着,是我恶意杀人。”文沉溪言语森冷,“如果我们都死了,也算殉情。柳仪,你舍得我死吗?”

  柳仪气急,努力平缓着呼吸。文沉溪竟敢用他的命威胁自己!

  “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死活吗?”

  “好啊。”文沉溪十分爽快,车速越来越快,“那就一起去死。”

  “文沉溪!”

  “你急什么?”文沉溪笑起来,“你不是不在乎吗?”

  “这么点小事,你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

  文沉溪用着同样的语气回他:“这么点小事,用得着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说,我说总行了吧。”柳仪将手搭在文沉溪胳膊上安抚,“我把没遇到你之前的事都告诉你,你想听的不想听的都告诉你!”

  银色奥迪回归正常车速,慢慢驶向远处的山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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