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
文沉溪赶到柳仪家里时,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心下一紧,连忙寻找柳仪的身影,最后在浴室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人。
怎么会这样?
文沉溪不可置信,原本前几天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人如今没有声息的躺在浴缸里,鲜血染红了半个浴缸的水,柳仪苍白无力的脸上沾着几根被汗浸湿的头发,冰冷的液体和炽热的鲜血在白瓷砖和猩红里造成了强大的冲击力,让文沉溪一时怔在原地。
“文沉溪……”
柳仪虚弱的嗓音声若蚊蝇,他的手腕汩汩鲜血流出,在悄无声息的夜里触目惊心。
文沉溪有些失神,不过又很快清醒过来,不顾污秽是否染湿了他的膝盖,他无力地跪在浴缸旁,心急如焚以至于手也抖的厉害。
“柳仪……为什么要自杀?”
“当然是不想活了啊。”
柳仪努力扬起嘴角,却已经精疲力尽,他一动不动,端详着文沉溪惴惴不安的脸,霎时间有些许不舍。
这个唯一爱过自己的人,以后也见不到了。
“别哭……”柳仪想去替他擦拭泪流满面的脸庞,但满是鲜血的手却让文沉溪的脸更加狼藉,索性也就不动了,柳仪叹了口气,莫名的悲凉在心里涌出。
不应该这样的。柳仪想。
应该高兴才对,但是为什么……有点舍不得?
“文沉溪,今天是我三十岁生日,很抱歉连生日我都骗了你。”
文沉溪艰难的摇了摇头,“我不怪你,你别这样……”
柳仪闭了闭眼,忽然惨淡的笑了。
“文沉溪,我听人说,一个极致平凡,没有任何作为,家庭条件也不怎么样的普通人,真正的人生是从三十岁开始。”
柳仪越说越没力气,他艰难的转头想再看一眼文沉溪,在对方急切的目光里看到了濒临死去的自己。
“我这人矫情,不想再继续这苦难的一生。”
“所以……”柳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哑着嗓音道:“你让我死去吧。”
“不要……我求你行不行?柳仪……你别走行不行?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死,柳仪,我错了,我不逼你爱我了,你爱自己就行,我不要你爱我了……好不好?”
文沉溪第一次这么失控,他可以和柳仪继续吵,继续冷战,继续纠结谁爱谁,但他现在什么也不要了,他只要柳仪活着,好好活着,对自己好一点。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我?
文沉溪把柳仪抱到自己怀里,在血腥中不住的吻他。
“我们再等等,宝贝,救护车快到了……再等等,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不能死,你也别想离开我。
——
文沉溪和柳仪是一个月期限的高中校友,而再见时,已是十三年后。
十三年很久吗?其实还行,对于没有饱含期待等待着这一天来临的人说,不过如此。
不过是小麦熟了十三次,秋天落入十三个轮回。
仅此而已。
但在后来,文沉溪无数次不在后悔,为什么十三年前他和柳仪就这么错过?
——
文沉溪十三年后再见柳仪时,是在竹霖酒吧。
他面无表情跟着朋友沈鹤走进灯红酒绿的酒吧时,被坐在吧台上那一清瘦背影吸引。
他觉得眼熟。
在杂乱的空间里待久了,文沉溪就想出去透透气,好好巧不巧的,他见到了刚开始只用一个背影就吸引住自己的那个人。
“借打火机?”柳仪注意到文沉溪的视线,并没有生气,反而莞尔回视。
“嗯。”文沉溪接受了这个借口,顺势掏出一根烟。
柳仪十分大方的将自己打火机递过去,在烟雾缭绕中没让文沉溪看清自己的神色。
“谢谢,你认识我吗?”文沉溪鬼使神差没管住嘴。
“我应该认识你吗?”柳仪的笑总是亲切,让人少了些疏离。
“不认识。”文沉溪观察着柳仪的神色,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那么多年了,怎么会还记得?自己又为什么还记得?
“你也是来酒吧的?”文沉溪没话找话。
“我是这的老板。”柳仪笑笑。
再回到卡座时,沈鹤也刚从舞池回来,“怎么了?今天看你兴致不高。”
“还行,遇到个高中同学。”文沉溪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
“哟,你不是贵人多忘事吗?高中同学得多少年前了?不会是老相好吧?”
“不是。”文沉溪顿了顿,“滚去跳你的舞。”
沈鹤嘿嘿一笑,完全不恼,嬉皮笑脸摆摆手又离开了。
柳仪在外面呆的久了些,他没想到自己还会遇到以前的高中同学,本来是因为海市距离云市离得远,他才定居在海市的,真是巧了。
但是柳仪这人挺烦自己的过去,也挺烦过去的自己,所以连着过去的所有人他都有点不待见,那么希望今天和文沉溪是最后一次见吧。
文沉溪最好不记得自己了,不论他到底怎么看待当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