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没脸

渤海郡王府

若灵的侍女湘兰:夫人,该起了,今儿还得去拜见皇后娘娘

叶赫那拉·若灵:梳妆吧

一袭浅紫色碧荷高腰儒裙,淡淡的紫色,裙上绣着一朵白色的蔷薇,一朵,唯一的一朵,裙脚上绣着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仿佛欲飞向那蔷薇,然,这只能是它的愿望,实现不了的愿望..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丝带,雪一般的白色,与浅紫色的碧荷高腰儒裙裙映衬得完美无瑕.轻风吹过,随风飘扬.袖口中放有一小小的薰衣草香袋,散发出一阵阵淡淡的清香.绾着百合髻,插上一支蝴蝶簪子,只留一缕青丝落在胸前,垂到腰间.发间的白色流苏,发出泠泠的声响.虽是淡妆,亦是掩盖不住由内之外的气质.秀眉如柳条,琥珀色的双眸忽闪忽闪,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宛若蝴蝶的翅膀般,轻盈,美丽.樱桃小嘴不点即红。

叶赫那拉·若灵:一会儿用了早饭,去给阿玛和额娘请安

富察.若雪:额娘

声音清脆的响起,如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心

富察.若雪:女儿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金安

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

叶赫那拉·若灵:起来起来,好孩子,昨夜睡得好不好?早饭可吃了吗?

说话的,是渤海郡王福晋唯一的独女,富察.若雪,年方十岁,渤海郡王福晋年轻时,曾与丈夫闹了矛盾,一病多年,尚在襁褓的女儿被皇后娘娘接走照顾,一去就是六年。这些年虽然有心修复,可毕竟也是于事无补,不免令人遗憾

若灵想要抱一抱女儿,却发现女儿已经长大了,长成了个十岁的小姑娘,已经不是当年在襁褓中需要人照顾陪伴的样子了,或者说这些年陪伴着她的,一次次抱着她照顾她的,从来不是自己这个亲生母亲,而是皇后,他承担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角色

思及此,心中既有对皇后娘娘的感激之情,又添了几分唏嘘。其实自己何尝不知道,年轻时做下的错事如今都是报应,叶赫那拉氏被人诟病,唯一嫡出女儿却是个小气不容人的,当年祖母千里回京,纵然是为了给自己撑面子,可要不是自己他又何至于回京。富察氏也被人耻笑多年,逼死亲儿媳,唯一独女,听着好听,面上却不好看。生在有爵之家,并无后嗣继承,百年之后这个位置终究是要给别人的。没有兄弟姐妹帮衬自己的女儿,若是自己不在,他又能怎么办呢?

富察.若雪:额娘,你怎么了?为何一直不说话呢?

叶赫那拉·若灵:没事儿,把格格带下去吧

若灵的侍女湘兰:是

将人送出去之后,湘兰转身回房

若灵的侍女湘兰:福晋,你怎么了

叶赫那拉·若灵: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叶赫那拉·若灵:当年,我知道他是被绑着和我成亲的。他原本就不愿的。当时皇后娘娘召我入宫,我想着有富察氏有皇后娘娘做后盾,叶赫那拉氏在无人敢欺负我了,我是嫡出也是独女,可是一个女儿又能成什么事,哪怕他不喜我,只要有了这个女儿,日后,哪怕只是面上的这点尊重,也足够我后半生了,也不必让祖母长途回京,给皇后那么大一个下马威

叶赫那拉·若灵:可是当时就是气昏了头,我就是不愿意跟他过了,我觉得过这样的日子,甚至还不如做姑娘时

(湘兰略叹了一口气,自己家的这位姑娘,因为是家中独女又自小失去母亲,所以家中从上到下对他都是呵护纵容,养的她略微任性了些,但是面上仍然是一派和善之色轻轻劝道)

若灵的侍女湘兰:格格,好格格,奴婢知道您的心思。打小,老大人和夫人就是琴瑟和鸣,恩爱异常的一对。您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自然觉得天下的男人都是该项老大人那样围着妻子儿女的

叶赫那拉·若灵:我知道,他是公侯王爵家的男子,将来房中的妾室会有很多很多。我没有办法要求他一心一意,只是当年他那样待我,我如何能受得了呢?

(回忆)

那一年,叶赫那拉.若灵刚满十六岁。是从京中的宅子出嫁的,因为母亲出生江南,所以父亲在京中置了一套这样的宅子,像极了母亲从小长大的地方。后来母亲去世,父亲悲痛欲绝。是祖母,一日日劝着,父亲才振作起来,好好照顾自己。但父亲终究是男人,儿女之事上总不如母亲来的细心,那时祖母常常来看自己,自己的琴棋书画持家管理,都是祖母一手教下的

后来父亲荣休,自己渐渐长大,可以照顾自己。身边也有从小用惯了的丫头。祖母与父亲也不必那样担心,所以两人便回了叶赫那拉氏的祖宅,只是没想到,十六岁那一年,皇后娘娘亲自说媒,定下了,他与渤海郡王世子这一桩姻缘,为了不委屈她,几乎拿出了皇子的规格给他办婚礼,又以两倍之数给了他聘礼和嫁妆,那时候她想自己虽然没有见过这位世子,但是听说他文武双全是个极好的,模样也是十分俊秀的,她想,自己或许真的是捡了好姻缘

自己满心欢喜嫁了人,虽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却也盼望着一生和顺,公婆从不为难自己,公爹是武将,上代渤海郡王唯一的儿子,自小宫中养大,也是看够了繁琐计谋,也不太管小夫妻之间的事儿,婆母是辅国公姐姐,随丈夫征战,感情是极好的,这样的家庭便是打著灯笼也是寻不到的

她始终记得,那年她进府的场景

三千青丝用一个麒麟玉冠倌在头上,五官极美,如刀梢般俊美的轮廓,一笔一画都是造物者最精心的杰作,斜飞的剑眉,淡漠似水的黑眸如同黑曜石般熠熠生辉,鹰挺的鼻梁,微抿的唇像是染了朱砂,勾魂摄魄。

一身大红喜袍,轻轻牵着她的手,走入了深深庭院

她记得,婆母那天跟自己说的话

瓜尔佳.青潇:灵儿,你是在南方长大的,京城里没有那么细致,额娘知道你不习惯,我不会去插手你们之间的事,你们只要平安和顺就好

婆母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知道她爱好习字,寻来了上好的黄花梨木为她做了书桌摆了书,房中布置都是按照她的意思来的。见过阖家众人第二天,府中账本,和各房的钥匙都送在了她房中

叶赫那拉·若灵:对于婆母,我一向是心存感激的。你知道我母亲去的早,就是我自己的亲祖母,也做不了这么仔细。房中的布置,上上下下的服侍人,全交在我手中如何处理也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若灵的侍女湘兰:奴婢明白

叶赫那拉·若灵:后来我生下雪儿,家中一片喜气。我却总是自责没能给夫君生下一个儿子,阿玛和额娘劝我,不必太着急,养好了身子总会有机会的。可是我觉得我同夫君像是隔着一层的,他对我尊重却无爱恋,他同我在一起就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一样

叶赫那拉·若灵:你知道的,当年父亲与母亲何等恩爱。我自诩长相并不差,也足够温柔懂事,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对我毫无兴趣,与陌生人几乎无所差别

叶赫那拉·若灵:直到那一日我打开他的书房,书房的桌子上是一幅画完的小像,那个女子,眉眼之间皆是灵气,可见娇蛮任性,一身红衣十分扎眼。我想他大概是有了在自己喜欢的人,若是真有了,我大可去跟皇后娘娘,说让他把人迎进来

叶赫那拉·若灵:可是那一日他冲我发了脾气

(回忆)

叶赫那拉·若灵:夫君,如今我生下雪儿,身体也不方便。日后还要照料孩子,总是委屈夫君的,不如我替夫君选一个合适的姑娘放在房里伺候

富察.洛城:富察氏,断然没有妻子生育丈夫外寻探鲜之理,你不要想的太多

渤海郡王世子言语冷冷,似乎并不愿意就这个问题,再多说些什么

叶赫那拉·若灵:夫君若有和心意之人,为何不敢让灵儿知道呢

富察.洛城:什么合心意之人,休要胡扯

渤海郡王世子没了多少耐心,作势就要走

叶赫那拉·若灵:夫君书房之中,那画完的小像是哪家女子的?为何不将她迎进来

富察.洛城:你进了我的书房?我的书房从来不许人踏入,没人告诉你吗?

叶赫那拉·若灵:我只不过提了一句那女子,夫君便着急了吗?

富察.洛城:你闭嘴

这位小王爷彻底没了耐心,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

这一个巴掌直接打蒙了人

若灵的侍女湘兰:姑娘

叶赫那拉·若灵:夫君,你……

(老王爷和老福晋得了消息急匆匆赶来,便见的儿子脸红脖子粗,高高扬起的手,甚至没有放下,儿媳的眼睛蓄满泪水,微微肿红的脸,更使人怜爱)

瓜尔佳.青潇:灵儿,你怎么样?让额娘看看

老福晋一脸心疼,日渐苍老的手指抚摸着儿媳红肿的脸颊,接着沉声吩咐道

瓜尔佳.青潇:玉萝,带夫人下去,把府医叫来,替夫人看伤

吴嬷嬷:是,福晋

旁边身穿银灰色褂子,面容瘦削,双眼沉静,梳妇人发髻,岁数年长的老嬷嬷轻声回答

转而向这位新夫人行了一礼

吴嬷嬷:夫人,请跟奴婢走吧

若灵看看这场景,知道自己呆在这儿多有不便,向公婆行了一礼,扶着身边丫头的手出去了

老福晋见儿媳远走,心中怒火再也压制不住,抡圆了手,一个巴掌就打上了儿子

瓜尔佳.青潇:糊涂的东西,如今你多大了?都已经当了爹了。怎么还这样没轻没重?还以为你自己青春年少呢?你已经为人父为人夫了,这般不知道分寸我是怎么教你的

这声音很大,旁边的几个丫鬟都能听得到包括,已经走出去的儿媳

富察.灼光:你给我跪下

富察氏老王爷,一向是战场上的武将,比起处理儿女私情的小事,他更擅长处理战场之上哪些刀光剑影喊打喊杀。自儿子成亲之后他是想着小夫妻之间过自己的日子,便很少去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可这一回儿子做的实在过分,连他都不得不管

老王爷拿出了随身带着的鞭子,轻轻一甩儿子背上便开了花

瓜尔佳.青潇:夫君

老福晋着急了,她虽然打了儿子一巴掌,但他知道不过是做戏给外头人看,亲生儿子,心头肉肺管子,又这么一个孩子,怎么舍得真下狠手?

可她与自己的丈夫相处多年,知道丈夫眼里是从不容沙子的人,或者说整个富察氏一族,都是这样的性子,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宁折不弯。

别的话还没说出来,第二鞭子已经又降在了儿子的背上

富察.灼光:想是我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我以为你在战场上游刃有余便也能处理好,自己家里的事,我放任纵容你多年,如今也是时候该管了

说出一句话便打一鞭子,不过一会儿背上血肉模糊满是红痕

瓜尔佳.青潇:夫君,儿子知道错了,你别再打了

原本,老福晋还强忍着心痛,觉得儿子从小惯的无法无天,又当众给了新媳妇一巴掌,这样的事是要好好管教,可毕竟她就这么一个儿子,那是瓜尔佳氏和富察氏唯一的独苗,他在想管教终归还是心疼的

富察.灼光:你瞧,他像是个知错的样吗?

富察.灼光:拉出去,跪在祖宗牌位前,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来

富察.灼光:不许人给他治伤,让他疼着,他才知道自己的错

瓜尔佳.青潇:你

作为一个母亲,她是真的生气了,儿子有错当罚,这种条件下他不能偏袒,可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在他看来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外人看,还真能打死不成,可夫君这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窖啊

打小刀光剑影里博出来的,脾气说一不二,这么说下去谁还能给自己儿子看伤

(回忆结束)

叶赫那拉·若灵:婆婆那个时候待我极好,替我看伤又安慰我,你知道的,母亲走的早,我几乎没有这样的时刻

叶赫那拉·若灵:可是后来,我悄悄去祠堂看他,我才知道他心里一直喜欢的……

祠堂

瓜尔佳.青潇:儿啊,你就跟你父亲认个错吧,这事确实是你不对

富察.洛城:父亲生气,是因为我打她不对,还是气我生了那样的心思

富察.洛城:母亲这般劝我,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事儿?

瓜尔佳.青潇:还不赶紧闭嘴!幸亏你媳妇没仔细看 ,要是让他知道,你对薇儿生出了龌龊的心思,咱们家的脸,可是要丢光了,你知不知道?

瓜尔佳.青潇:你父亲这个人一向是脾气冷硬,又是尸山跟前的,更何况,他极其看重家族脸面,他要是知道你和自己名义上的亲妹妹有了这层关系,他不打死你才怪

富察.洛城:可是我跟……四妹妹,并不是亲兄妹呀,她是姑姑的女儿啊

瓜尔佳.青潇:你还胡说,你姑姑,现在已经是护国太后了,那是进了皇帝庙宇,共享香火之人,更何况,他早已和离,你是妹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富察氏的格格。这种话,你要是再说出去,我也保不了你

富察.洛城:若我今日所娶的,是我心中心仪之人,那便是生死也无法将我两人分开

瓜尔佳.青潇:还不住嘴,你这孩子,真是胆大包天了,什么话也敢说,我这应该再给你一巴掌,让你清醒清醒

转头看了一眼儿子的伤势,还是放下了手,恨恨的出去了

吴嬷嬷:姑娘,别跟小爷置气了,毕竟是家中的独根呢,消消气

瓜尔佳.青潇:这个孩子,真是胆大妄为了,他今日所作所为所言所语,但凡传出去,富察氏几辈子的名声就完了

吴嬷嬷,端来一杯菊花茶,茶水冒着丝丝热气,氤氲的水汽间,只能模糊的看清一点点容貌

吴嬷嬷:姑娘喝杯茶吧,别想的太多了

瓜尔佳.青潇:玉萝,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把孩子养成这样?

吴嬷嬷轻叹了口气

吴嬷嬷:姑娘,您当年与咱们王爷身处战场,刀剑无眼,能保下这个孩子已是万分幸运了

吴嬷嬷:咱们小爷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只好为他找一个强有力的岳家,以保的仕途顺遂,家族平安

瓜尔佳.青潇:是啊,我生下他的时候,我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他光耀门楣。可是我没想到他如此任性,已经成婚还这样

那一日,虽然自己的婆婆没有明说,他似乎也猜出丈夫似乎行事不稳妥

直到,听到四妹妹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心彻底塌了

四妹妹,富察.雪薇,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因为是家中老幺,所以倍受父母疼爱,虽骄纵任性却也不失可爱

后来,她的亲生额娘被封为护国太后,供奉香火。他被皇后亲自接到宫中,教养多年。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丈夫和名义上的亲妹妹居然会生出那样腌臜的心思

叶赫那拉·若灵:(这渤海郡王富也没有一处干净)

那一夜,她与自己的丈夫重婚的第一年。风吹了半宿,他看着给孩子做的小衣裳小帽子,愣了半宿。第二日,入宫弄清楚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不消半个时辰,一碗藏红花,一地碎瓷片。他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等人发现时,已经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回忆结束)

若灵的侍女湘兰:姑娘,您别伤心,如今咱们姑爷已经是收敛了。待你也不错的,如今娇女绕膝,家中和睦是上天的恩赐

叶赫那拉.若灵怔愣半晌,只淡淡说了句

叶赫那拉·若灵:走吧 ,去给阿玛和额娘请安

老福晋居所朱雀堂

天正和煦,院子里都是洒扫的婢仆,穿过假山,绿色嫩叶的藤蔓爬了满墙,院门轻轻打开,正有人捧着果品,饭食往里鱼贯而入

吴嬷嬷:奴婢给福晋请安

叶赫那拉·若灵:嬷嬷客气了,儿媳想给母亲请安,不知母亲可方便

吴嬷嬷:烦请福晋稍候

里间

桌上的早膳一道一道摆得十分精致,因着这几天丈夫与儿子都在西郊大营练兵,所以近几日没有陪在身边,福晋也起得略晚了些

吴嬷嬷:福晋

吴嬷嬷:(少夫人在外头候着,说想来给您请安呢)

瓜尔佳.青潇:扶我起来,告诉灵儿,我还没起呢,让他进来同我一同用早膳吧

吴嬷嬷:是

吴嬷嬷答应了一声,打起帘子,走到外间禀报

吴嬷嬷:少夫人容禀,福晋还未起 ,惦记着少夫人未用早膳,请少夫人先进去

里间,浅青色纱帘轻轻掀起,捧着毛巾洗脸水的侍女有序进入,立在身侧。铜镜中,是一张保养得宜的脸,圆盘子脸,细长的眉,论其长相不算多美,但是胜在面上一派爽朗之气,深紫色寝衣,衬的人更精神些

渤海郡王福晋扶着侍女的手轻轻跪下,口中清脆有序地说

叶赫那拉·若灵:儿媳给婆母请安,婆母万福金安

坐于梳妆台前的老妇人,并不答话,只是接过侍女奉上的用来漱口的茶水,手指修长,并不是年轻女子的那般纤细,手腕上带一只极有年头的白玉莲花镯,大红色蔻丹十分艳丽夺目。轻打开茶盖,略饮了一口,含于口中,轻漱,以帕子掩嘴,吐掉之后,左手旁的第一个侍女将毛巾奉上,擦过嘴后,侍女离开,略有几分威严的声音响起

瓜尔佳.青潇:起来吧,如今天暖和了,你时常也该多出来走动走动,别闷在屋子里

叶赫那拉·若灵:是,儿媳多谢婆母关心

渤海郡王福晋扶着身旁婢女的手轻轻站起,踩着花盆底的绣鞋走到婆母身边,水葱般的手指接过帕子拧了几下,后又将帕子递给了婆母,眉目低垂

老福晋接过儿媳手中的帕子仔细擦过了脸,便轻轻说

瓜尔佳.青潇:灵儿先下去吧,过会儿,让小厨房传膳,他们爷们儿都不在家,你陪我这个孤老婆子吃两口吧

叶赫那拉·若灵:婆母容禀,儿媳方才已陪雪儿用过早膳了,怕是要辜负婆母好意了

瓜尔佳.青潇:既如此,我也不强留你了,去吧

瓜尔佳.青潇:玉萝,还不进来给本夫人梳妆

吴嬷嬷:是

叶赫那拉·若灵:儿媳告退

着了身烟色对襟软罗烟长裙,外罩淡色轻纱,乌丝被一支青玉镂空簪绾成一个浮华流月簪。腰系步瑶,头上斜斜插着一支流苏,辅着蝴蝶翡翠

吴嬷嬷进来,向少夫人行了个礼送了人出去

吴嬷嬷:姑娘,你可是故意的

吴嬷嬷扶着老福晋的手坐到了餐桌旁,为她盛了一碗玉米粗粮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白瓷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老福晋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给了身边人一个眼神,而后轻轻说

瓜尔佳.青潇:她已嫁进来多年,这些年里,因为他身体的原因,我一直怜惜她也觉得对不起她的母家。可是这作威作福他是学了个十成十,再一再二没有第三次,我就是想让他立立规矩,有些事儿,我不愿意计较是看在我儿子和整个家族的份上,但是太过离谱的,我是一定会计较的

吴嬷嬷:是

金黄的小米是早早就清洗好的,两个时辰的功夫下去,入口自是绵软甜糯,不过今日,老福晋像是没有什么兴致一般,吃了两口就命人撤了

吴嬷嬷见状,吩咐所有侍女先下去,然后搀扶着老福晋入了里间软塌。

吴嬷嬷:福晋,您不必忧心,公子,如今仕途顺遂,也以继承郡王之位,正值壮年,一定会让咱们家更上一个台阶的

吴嬷嬷边说边轻轻跪下为自己的主子捶腿,神情柔顺,看不出一分不耐

高坐主位的老福晋像是累极了一般,靠在软垫上半天没有说话,轻轻的打量着自己身边这个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侍女,如今该被称为嬷嬷

瓜尔佳.青潇:城儿是个骑马打仗的人,刀枪剑戟,勾心斗角何等凶险。他也没有嫡亲的子弟可以帮他分担,我们要是不在了,他一个人,在这京城之中,怎么熬得过去?

吴嬷嬷:老农多嘴一句,少夫人……被家里宠惯坏了的,虽说识字看账不在话下,但不能只盯着眼前的利益,还需要夫妇一体同心协力,是这两个人别扭的很

瓜尔佳.青潇:你都看得出的问题,我和皇后娘娘如何看不清楚,叶赫那拉氏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人选,他有才干又娇气,如若只做个妾吗?那是在如鱼得水不过了,一家的当家主母可真是有点抬举他了

吴嬷嬷:家族的兴衰,子嗣的教育,各种的应酬层出不穷,难不成你要替他一辈子

瓜尔佳.青潇:唉,终究是宠坏了,半点分寸也无

疲惫不堪的声音响起,足以证明这些年她有多辛苦。当年,儿媳妇那一碗红花,要了她自己的命,断了这些年府里的指望,更赔上了儿子的前途。可是他也明白,这样的事闹得这样大,一家子的脸全丢光了,儿子,要是不出去,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后来,儿媳妇醒过来,但是越发懒散,所以府里头的账目,这些年的走动应酬,皆是他一人支撑。她出生武将之家,虽然自幼诗书礼仪无一不精,可是场上场下应酬对付早已让他恶心无比

富察府外,马车上

这马车十分宽敞,打起轿帘,见到里边一串白色玻璃风铃,随着清风舞动,又厚又大的软垫铺得十分妥帖

若灵的侍女湘兰:姑娘,老夫人一向是最和气的,向来不会拿架子找您事的。可今日……

叶赫那拉·若灵:这种话是你应该说的吗?还不闭嘴

若灵微微有些火气,从她嫁入富察氏开始,上到皇后,下到身边的使唤人,从来都不是托大拿乔的,今日婆婆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行了那么久的礼,想给自己下马威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可是他想着如今自己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无名的为难,让他难免有些上火

承欢殿

雪心的侍女晴雪:娘娘,渤海郡王福晋已经在入宫的路上了

晴雪一边说,一边将木漆托盘里的茶端给了坐在梳妆镜前的皇后

皇后只是定定地坐着,安静的仿佛是一尊雕像,连半个眼神,半句话都没有给身旁的人。晴雪从铜镜里打量着皇后的容貌,面色沉静如水,并没有敷上脂粉,此刻也显出了一些细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因着常年在宫中的缘故,再见不到曾经的天真烂漫。只是越来越安静,眸中也带着作为大清皇后与后宫之主该有的恰到分寸的威严。细长的眉毛,殷红的唇角,身穿一件宝蓝色暗花寝衣,因为刚刚起床还略显散乱,长发如瀑,轻铺在肩上。

过了一会儿,皇后娘娘伸手,那杯茶就到了皇后娘娘手中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是莲心茶

雪心的侍女晴雪:今日天热,太医院叮嘱了,您近些天不宜上火,否则损伤凤体,这莲心茶是最合适的了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今日,不用梳妆了

雪心的侍女晴雪:啊?

雪心的侍女晴雪:娘娘,这不梳妆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一会儿等人来了,让他亲自给我梳妆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你吩咐人,把前几天新做的那件衣裳拿出来

雪心的侍女晴雪:是

晴雪答应了一声,打起珍珠帘子,走到外头说了句

雪心的侍女晴雪:云初,去吩咐人,把娘娘前几日新做的那件衣裳拿出来

云初答应了一声,正疑惑着为何娘娘,现在不穿呢?却见到了晴雪的眼神,立时明白了几分,只答应了一句,便退下了

过了半刻,云初从外面进来,附在晴雪耳边低喃了一句

小丫鬟云初:姑姑,渤海郡王福晋已在门外了

晴雪思索半刻,

雪心的侍女晴雪:你先应付着,我即刻回禀娘娘

小丫鬟云初:是

小丫头一边答应着,一边往门外走去

小丫鬟云初:奴婢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

正说着,走近一个妙龄少妇,因着常年吃药,他看着模样比旁人娇弱些,一双杏核眼,化着清淡的妆容,眉目含笑,眼神中又带了些怯懦,看着更使人怜惜

叶赫那拉·若灵:起来吧,本夫人今天奉皇后娘娘之命入宫请安,不知皇后娘娘可在

言语有些不耐烦,知道他生病开始皇后娘娘,对他格外怜惜些,也综的他时常没有规矩

雪心的侍女晴雪:福晋久等,皇后娘娘,请您进去

叶赫那拉·若灵:走

晴雪打开门轻喊了一声

若灵扶着旁人的手,正要跨上台阶进去时,忽然被人拦住

雪心的侍女晴雪:皇后娘娘命奴婢转告福晋,今日事要与您说私房话,就不便带人进入了

言语周到利落,挑不出半分错,语气也是不容置疑商量的

叶赫那拉·若灵:是

晴雪领着人,穿过珍珠帘子,进入了寝宫,紫檀炕桌上,铜制香炉,冒出细长的白烟,略一闻,便觉清心静气,味道古朴,正欲打起明黄色纱帘,纱帘后边,却突然摆了摆手

晴雪了然,行了个礼静静退出去

叶赫那拉·若灵:臣妾叶赫那拉氏,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若灵一边说一边行礼,眉目低垂柔顺

皇后娘娘还是那么定定地坐着,仿佛除了刚刚的动作,你只会认为他是一个木头人

半个时辰之后,叶赫那拉氏已经觉得膝盖酸胀,有些挺不住了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起来吧

在人快要挺不住的时候,终于大发慈悲的声音响起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本宫今日起得略晚一些,还没来得及梳妆。不如就由你亲自替本宫梳头吧

原本这样的活,都是宫中的掌事宫女亲自动手,郡王之妻,原实在不用上手的,可是皇后娘娘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盯着她,她实在不敢不从,于是行了一礼,轻揉着酸胀的膝盖,转入了纱帘后面

皇后娘娘一身宝蓝色暗花寝衣,手指细长如水葱一般,指甲圆润饱满,一瞧就知道精心养过,淡色的甲油附着在指甲上,十分相得益彰,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眼神中皆是凌厉,散着的头发上,只别着一朵银色的宫样珠花,六七分新

若灵拿起青玉梳子,轻轻梳着散开的长发,然后将头发分成很多股,一股一股的盘于头顶,又从手饰盒子里拿出了一朵玫瑰样式的珠花,将最后一股头发轻别起来。

皇后也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像是一尊佛像一般,看了一眼镜面上映出的叶赫那拉氏,一双杏核眼,眼眸之中带着少女的娇嗔,哪怕做了母亲也是如此。一身浅紫色栀子花云锦长裙,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花盆底,护甲是简单的款式,眉毛弯弯,鼻梁小巧。和他身上的那股娇憨的气质倒是融合的极好,梳着拔丛髻,左右两边分别带一只点翠珍珠发钗,发钗上的流苏垂下来 ,极是好看。侧边带着一只梅花型的步摇,手上是一串紫色水晶如意手串

过了半晌皇后轻轻开口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这发髻你倒是梳得很好

渤海郡王福晋并不搭话,只在手饰盒子里拿出一对凤凰朝日的赤金色红宝石发簪,分别在两侧。然后拿出一支青玉莲花发冠,别在最显眼处。又从手饰盒子里找出一对赤金描龙双凤镯伺候皇后带上。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本宫的衣服架子上,有一条新做的裙子,你去拿来

渤海郡王福晋从衣服架子出拿来了那件正红色绣白鸟朝凤的长裙,那裙子是灯笼织锦做的,做裙子的布料是选了好几日的,裙摆处有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是用金线绣的,流光溢彩十分华贵。可见绣娘之用心 ,功力之深厚。同色的马甲亦是用金线穿插,唯一不同便是正面的马甲所修的那只凤凰嘴中衔着一只硕大的珍珠,整个一套裙子看起来闪闪发光

同色系的云锦花盆底绣鞋整整齐齐的穿在一双玉足上,这一身打扮下来,与神妃仙子也不差分毫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你伺候的很好,想必也有几分功夫在身上的。怪不得,这些年你能如此天真。

叶赫那拉·若灵:妾身常年生病,也多承婆母不嫌弃,给了一个容身之所

皇后轻笑出声,并不过多言语。只是淡淡说了句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今日春光正好,你陪本宫去逛逛吧

叶赫那拉·若灵:是

红木门轻轻地打开,皇后扶着渤海郡王福晋的手走了出来,御花园中春光正好花朵渐开。花盆底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极好听的声音,渤海郡王福晋因今日在府中和宫中行李多次,膝盖一直酸疼得紧,可是这种情况下,他不敢多说半句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怎么?膝盖酸疼了

叶赫那拉·若灵:没有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这宫里的景致可细致多了,咱们慢慢看

叶赫那拉·若灵:是

转过一片桃花树,凉亭中贵妃娘娘正抱了三公主在玩儿,瞧着是刚从台阶上下来

鸾贵妃: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贵妃娘娘一向是宫中极为貌美之人,又细又长的眉,高挺的鼻梁,优越的骨相。唇畔是艳红的口脂。因为今日是陪着女儿出来,所以并没有怎么打扮,梳着简单的瑶台髻,发髻上,带着两只同心双喜银步摇,身穿一条木兰青云锦绣海棠花长裙,身上系着同色的披风,绣着暗色花纹仔细瞧是莲花的花纹。手上没有带护甲,只细白柔嫩的一双手,想来是因为和女儿在一起的缘故

可即使是这样素简的打扮,也掩不住他如此貌美。

他怀中的女孩,是皇上的第三个女儿,序齿为和硕四公主

仔细瞧时,这一张脸真是像了个十成十,白净柔嫩的小脸肉嘟嘟的,只那双瑞凤眼,倒是像了皇上,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小袍子,梳着简单的双丫髻,两边各缀一颗硕大珍珠,一个做工极考究的玉坠子挂在脖子上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贵妃不必多礼,如今四公主都已经四岁了,到真辛苦你

贵妃留神打量了一下皇后娘娘,这些年皇后娘娘一直十分的简朴,对于衣裳的颜色和装扮也一向是简单走的,今日这一身正红色倒真是少见的很

鸾贵妃:皇后娘娘说笑了,皇后娘娘管理后宫可比臣妾更辛苦啊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同做人母亲,都是辛苦的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来,柔儿,让皇额娘抱抱好不好?

贵妃娘娘怀中的女娃,轻轻点头张开手,做出一个要抱的姿势,皇后娘娘将他抱在怀中十分疼爱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四公主最是温柔懂事,也是你教育的好

鸾贵妃:娘娘过奖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行了,你和柔儿继续逛着去吧,本宫先走了

鸾贵妃: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灵儿,扶本宫去凉台上坐会儿吧

叶赫那拉·若灵:是

微风轻轻吹过,只带着些许凉意。若不是身上有个马甲,真要被这风从骨头里吹出缝来

皇后坐上了凉台,还是像刚才似的。半句话也不肯多说。过会儿见人走了,才将视线转出凉亭之外,然后淡淡的说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回去之后,你给我跪足两个时辰才准回富察府,回去之后给我仔细想想,这些年自己手里头有没有错处?当不当得起一家的主母,富察府的福晋

叶赫那拉·若灵:臣妾从未有什么行差踏错之处,皇后娘娘动辄惩罚臣妾不服

叶赫那拉氏,从小是被宠惯着长大的,对于祖母和叶赫那拉氏其他孩子所做的行径,一向自己是不清楚的,所以对皇后娘娘的怒火感到十分委屈,强行为自己辩驳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回宫

皇后娘娘,不愿意再同他多说什么,只淡淡说了句话回宫

承欢殿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叶赫那拉氏,跪下

严厉的声音想起,其中蕴含着无数的怒火和多年来压抑的痛楚

叶赫那拉氏本不愿意跪,可听着皇后严厉的话语,蕴含怒火的双眼,膝盖不自觉又软了下去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本宫问你,自你嫁入我富察府的那一天到如今为止,本宫可有任何一处对不起你,或者是对不起你叶赫那拉氏?你说出来本宫也听一听,你的委屈

叶赫那拉·若灵:皇后娘娘对臣妾,多年来照顾有加从未有过任何差池,臣妾不胜感激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呵,说的真好听啊

皇后声音淡淡出言讽刺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那你告诉本宫,你在自己府中为何常对人说本宫的富察氏对不起你,本宫的弟弟额娘都对不起你

叶赫那拉·若灵:臣妾拒绝无此心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绝无此心?

皇后娘娘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咀嚼这句话的含义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叶赫那拉.若灵,这句话你自己信吗?本宫的弟弟与你成婚多年,本宫知道他年轻时干过混账事,对不起你。可是为了富察氏和叶赫那拉氏全族的荣耀,为了这几被子攒下来的体面,为了你们的女儿,为了其他的孩子,我忍痛,让你们夫妻分离,让他前往边地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到底明白吗?

叶赫那拉·若灵:难道不是你想惩罚我吗?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那个时候朝野上下都议论这件事,,臣民议论纷纷,我如果不让他尽快出京,你知道他会面临什么吗?一辈子攒下的荣耀体面毁于一旦,他一个在战场上刀光血影拼过来的少年将军被人指着脊梁骨,他是富察氏唯一的儿子,将来的渤海郡王之位,都是要背在他身上的。他废了,你作为他的新婚妻子,你能好到哪去他的女儿能好到哪去。我总以为,我时时刻刻替你们想着,你们总能明白,我一点苦心的。想不到今天为止,我就是白费心思。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你看不上富察氏,觉得配不上你。如果真是这样,你大可同我说,我做主让你离开就是 也不会一直锁着你的

叶赫那拉·若灵:当年是皇后娘娘亲自做媒,如今倒是臣妾看不上富察氏,皇后娘娘的本事,当真是数一数二的好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当年?当年……当年本宫也不知道你会让富察氏一族断子绝孙再无后嗣

皇后娘娘嗤笑几声,转而说出的话中带着满满的讽刺

这话,将渤海郡王福晋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更让他觉得心中沉痛

这位小福晋年幼丧母是父亲和祖母一手护着自己长大,平时,十分任性,又是个不能忍的性子。其实他也知道如若当初的事情没有自己那么闹起来两个人将就着过说不准,如今也能算作儿女双全了

可偏偏自己闹起来,如今没有可以继承位置的儿子。京中的贵妇哪个不在背地里暗骂自己嘲笑自己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怎么?方才不是伶牙俐齿吗?如今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叶赫那拉·若灵:臣妾辩无可辩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你是辩无可辩,还是根本没得辫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你身为王府的福晋,叶赫那拉氏独女,你应该明白后嗣对于一个家族的重要。可你偏偏仗着富察氏不得纳妾的规矩,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你就只当着本宫不会惩罚你。

皇后是说着用手指挑起了叶赫那拉氏的下巴

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那双丹凤眼里,没有情感,像是被寒冰浸泡了多年的石头。

在这样的目光下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够有半分的底气

叶赫那拉·若灵:娘娘,竟然怨毒我至此吗?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做为渤海郡王的姐姐,我没有理由怨恨你。这是你和我弟弟的日子,你们要怎么过过成什么样子,都随你们。可你们不能拿着两个家族的脸面一辈子的体面去开这种玩笑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我言尽于此,在不同你多说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还有,你是富察氏的儿媳,没有大错是不能随便休弃的。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的警告,如果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本宫,拼上了自己也一定会阻止

叶赫那拉·若灵:娘娘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退下吧,别脏了我的地界

皇后转过身去,进了里间,连眼神都没曾给过她一个

雪心的侍女晴雪:福晋,皇后娘娘口谕,请您跪于殿外,两个时辰后方可起身,皇后娘娘还说,请您静思己过莫要闯祸

说完这话,晴雪也离开进了里间

里间

红木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小香炉里的香已经被撤走,窗户微微开着,舒服的微风,从窗外进来,满眼都是绿色,倒有几分生机勃勃

皇后娘娘背对着她,也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像是倔强的强撑着一般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打发了?

皇后娘娘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还带着几分严厉

雪心的侍女晴雪:是

声音久久没有再响起,只听着里间佛堂里,传出了佛珠捻动的声音

晴雪转过花木架子,进了单独开辟出来的一个小佛堂,香火不断,烟雾渺渺,白玉的佛像是能工巧匠雕了许久的,佛像前所供奉的香,是护国太后生前亲手调制,并且直言最喜欢的,松木薄荷,混了栀子和牡丹花,调出的青蕊香,另一处,是整排的蜡烛。墙上挂着的,是护国太后年轻时的画像,供奉时间太久沾染了些许香气

雪心的侍女晴雪:娘娘

皇后神情肃穆,双手合十,手上的护甲已经被取下,只口中念念有词

过了半刻钟,皇后轻轻放下手,转身过来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你看到门外花架子上,那两盆花了吗?

雪心的侍女晴雪:奴婢知道,是白玉狮子,牡丹花中的明种,和风信子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哼,那白玉狮子,是花房进献的,是花房里的奴才精心培育出来的,那串风信子,不过是本宫随便从花枝上挑出来的,可是你瞧,他如此单薄,配和牡丹站在一起吗?

雪心的侍女晴雪:这宫中的花朵,四时八节多有不同,再名贵也只是为了上头人一时欢喜。你要是真不喜欢打发了,也就是

雪心的侍女晴雪:只是打发花容易,人却不好打发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这花朵总是要时时修剪的,否则什么时候碍了你的眼你都不知道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把那风信子撤了,去本宫的花房里挑两枝花来配上,我瞧它烦的很

雪心的侍女晴雪:是

敲击木鱼的声音响起,一下一下倒是让人心静

可叫有心之人听着,就不那么安静了

叶赫那拉氏,始终保持着跪着的姿势,脊背不曾弯过半分,哪怕是膝盖处总是传来酸胀的痛感。她自出生起,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是祖母捧在手心上养大的。一直以来,他自认一生顺遂,却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就这么丢在了富察家,自己痛苦了半生不说,也更连累了唯一的女儿

想着想着,一双杏核眼聚满泪水,打在睫毛上,欲滴未滴,更叫人觉得可怜

雪心的侍女晴雪:娘娘,渤海郡王福晋,怕是哭了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哼,她这一辈子过得就是太顺遂了,母亲早亡,父亲与祖母又都是宠着他的人,又长了那么一张与亡母极其相似的含情脸,你说有谁愿意苛责她呢?

雪心的侍女晴雪:天下的男人,怕是个个都喜欢的不得了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两个时辰了吧

雪心的侍女晴雪:还有一刻钟,这经书您看了许久,奴婢给您带到了一盏茶,您仔细眼睛疼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让他走吧,日后也不必再来了

雪心的侍女晴雪:是

皇后没有接那盏茶,只是跪在蒲团上淡淡吩咐了一句,那眼神平静无波仿若庇护人间的菩萨

(正殿)

雪心的侍女晴雪:福晋,皇后娘娘吩咐,请您起身,日后若是没有什么事,还请您不要来打扰皇后娘娘。

叶赫那拉·若灵:妾身,谨遵皇后娘娘教诲,拜谢皇后娘娘教导之恩

最后这四个字,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她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刻骨的冷意与脚下的坚硬,让他几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只这一次他的骄傲,被全部打碎

她起身的动作略有摇晃,晴雪心有不忍伸手搀了她一把,他将这双手不着痕迹的推开,撑着最后一口气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略微散漫的发髻,直着腰出去

晴雪在背后行了礼,全了最后的体面

佛堂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送她走了?

雪心的侍女晴雪:是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他们家里的事儿,你可打听了

雪心的侍女晴雪:(她族中有一个旁支弟弟,自小与她不亲近,可是,却是慈安夫人除了他之外,唯一亲手养大的人了。奴婢觉得奇怪,不过一个旁支之子,怎么能够劳动家中的老夫人亲自养育)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后来顺着这条藤查下去才知,所谓的旁支之子,是叶赫那拉氏所生的庶子,也就是叶赫那拉.若灵的亲生弟弟,这个孩子是江南妓女的血脉,更甚者,这位江南妓女从前是先帝亲自下旨令他族中女儿成为低贱的妓女,他族中所有的儿子,一律斩杀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你说这种事情捅出去,叶赫那拉氏还有命活着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与母亲是一心一意之人,却不想他这个弟弟,只比他小了一岁而已。忙于公务无暇管束女儿,族中遥远,不便探望孙女,都是借口

雪心的侍女晴雪:皇上,若是起了厌恶之心,可会牵连咱们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这位老夫人和他唯一的儿子,必然会元气大伤的

皇后,换了件蓝灰色马褂,下身是月白色绣喜鹊报喜的马面裙,头发半散着,只用两只蝶穿牡丹的玉钗略微固定住,鬓边,是散下的碎发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放心,她毕竟给我富察家生了一个女儿,当娘的一心都会为自己孩子考虑。如果有一天会牵连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家族,她作为一个母亲难道会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

雪心的侍女晴雪:如果,她赔上所有的孩子呢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你说的也对,万一她真的赔上所有的孩子,那我富察氏,真要被他连累的。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皇上对于赫舍里氏的裁定下来了吗?

雪心的侍女晴雪:下了,赫舍里氏枉顾君恩,谋财害命,巨贪之极,赫舍里氏一族所有男丁,流放北疆,女子一律流放宁古塔终生不得返回。姝妃赫舍里氏,跋扈骄纵,但念在对公主有教导之恩,着自尽,公主由皇后娘娘抚养。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我以为皇上会要了赫舍里一族的性命,紧紧只是流放,只死了一个赫舍里.月影。也算便宜了他们

雪心的侍女晴雪:那,善宁公主呢?皇上令您好好抚养。

皇后娘娘富察.雪心:那是自然,这后宫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本宫的孩子

说话时,皇后娘娘发髻上的玉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生出一份别样的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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