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讲完的故事（三）

“我本来是想上去的，但是马上就莫名其妙掉进那个玻璃隧道里了，而且还听到你在上面演讲什么，丝毫没有要来帮助我的打算，而且……”

“有路为什么不走下去呢？”

“即使是你设计的路。”冯士默契地说，他有些厌恶这种默契。

“这么明显的路，你要是不接受我的心意，那可有些过分了。”叶凡笑嘻嘻地说站起身来，刚才发表精彩演说的人完全侧过了身子，沉默不语，但是终于也有新的人发表了看法，中肯而继续引起大家注意的观点：

“骗子，你说这不是魔术，这不就是一场骗局？”他从人群中挤出来，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比起刚才慷慨将的表演者，他的一只脚甚至收回在人群里面，他的身体还在两个人的肩膀之间徘徊。

“既然如此，我再重新陈述一遍……”一声雷鸣打断了叶凡的话，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声雷鸣显得十分奇怪，冯士注意到，它的声音十分夸张，几乎要将他们头顶的天空劈开一样，而事实上，所有人也都看见了那宛如一把巨大光剑一般的闪电，无情地划过了整片天空，每个人的背景中都出现了一道裂缝。大家面面相觑，有的人甚至抓起了旁边人的手，大家突然再次意识到了真正的现实。

“我们身处一座岛上，一座真正的孤岛……”雷声过后，叶凡站到了大家的中间，他没有侧过身子，而是完全背对着干枯的海岸，闪电过后，海滩显得格外明亮，黄色的光板似乎将每个人篆刻成一幅雕版画，尽管填充再多的色彩，最后也都会平衡为相同的黄色基调。这是沉默的信号。所有人等待着叶凡的演说，两方争执结束后，往往会有第三方作为最后的传说人，斡旋于二者之间，是一类会获得未来的资源，获得无条件的支持和赞美，他的身份类似于裁判，但是却没有敢小心翼翼地冠以它胜利者的称号，尽管这是事实。

“在这里，所有人现有的讨论都不再具有那么大的意义，你们认为的不符合原则的，欺诈的表象，以及不够真诚的，会遭受到道德谴责的可能，皆是我所考虑到的……”

冯士很好奇叶凡使用的语气，他会灵巧地变化自己用法，冯士觉得这可能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学会的本领。光越来越亮了，所有人好像都被镀上了一层光圈。闪电仍然那持续着，但是奇怪的是，迟迟没有下雨，只有干雷滚滚，惶惶电光。

“你们是否记得，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人间仙境？是吗？人人都期望一片人间仙境，一个当自己陷入困难、不解、迷茫、甚至怨恨的时候希望能逃离到的另一个空间，当你的灵昆应为一些与外界不通而自己结成乱结的时候，当你有限的空间无法承载太多的郁结，你的血液变得不够畅通，你会觉得怎么样？”

叶凡发出疑问，好像身处一个讲堂，但是冯士却注意到了叶凡身体的不自然，他的步伐也似乎纠缠在了一起，他的手抬得过高，似乎想要捂住自己的眼睛或者耳朵，但是却只能僵硬地停滞在了半空中，微微发抖。

“好像无法呼吸，想要发泄出去？好想有个人来倾诉，想要破坏，燃烧。”

“那时候，目之所及的只有自己的东西，但是明明知道自己的躯体是有限的，却想要将身体和精神分解，将眼前的世界变成自己的。”

“视线是无比贪婪的东西，也是无比傲慢的东西，因为看到了，所以想拥有，因为视线帮你证明那是他人所拥有的证明，所以你也想要证明，证明什么？证明拥有，还是证明你‘有’的能力……”叶凡忽然发出了哽咽一般的声音，众人有些疑惑，但是猛烈的光似乎在配合着他，没有人能再开得出玩笑了，事实证明，尽管他们似乎成功侦破了一场“骗局”，但是之前所感受到的在迷雾中的梦境版的私人体验，人类能理解到的至尊感受，他们确实体验过了。地震，大雨，雷鸣以及光，当一种自然现象忽然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人们就停止思考了，人们终于停止思考了，不用去反应与创造，环境的压迫下让所有人只能按照身体的条件反射作出行为，语言不再，如同在梦境中一般，配合着一场灾难的发生，证明自己躯体的弱小，禁止哗众取宠与言外之意，这就是自然。

“你们无法逃离这里，所有在外面习惯的规则，在这里都将不复存在，在外面你们恐惧的语言与命令的力量，在这里都是随时都能掩盖的东西，你们还有人在等待那艘船吗？万一它永远都不会来呢？”

或许有人会质疑个人的判断，但是几乎没有人能之一“万一”的力量，这样的说法效果很好，现场似乎已经被控制住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最后的高潮了。

叶凡忽然对冯士说：“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是的，我走进那个通道之后，就直接从那里出来了。”冯士指了指山丘，好像是山的一侧，又好像只是海滩的大概方向。

“那你是否找到了那个女孩呢？”

冯士摇了摇头，大家面面相觑，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震惊。然而冯士没有说出来的是，他在通道里面看到了奇亚，她穿着红色的衣裙，就站在通道的尽头，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她的衣服上甚至没有潮湿的感觉，她确实没有出去过。但不知为何，冯士却不喜欢看见奇亚身着红衣的样子，他总是会想起那次圣火焚烧整个天空的时候，尽管冯士不知道樊盛当时看到的奇亚是怎样落下来的，但是他绝对不希望看见奇亚烈火缠身的样子，那是忏悔则会所需要的，而不是奇亚所需要的，冯士这样笃定地确认。

冯士有些咒怨地看着叶凡，他确实不适合继续待在采心会，他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骗子或者赌徒了，他欺骗了自己，但是奇亚确实保持着那位演员的样子，一场恶作剧，冯士有些怨恨自己还是没有预料到叶凡狡猾的行为。

“我是追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去的，但是当我掉进那个水下通道的时候，已经当我成功走到那里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

鲜黄色的阳光笼罩着整片沙滩，似乎在质疑他的说法，女孩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庞，大片红色展开在沙滩上的衣裙像是衣服留白过甚的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