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似此星辰非昨夜5
除夕夜，就是个很好的时间。
新年齐王依礼制是要祭祖的，太子自然也要随行，不过这种进祖庙的大事，齐国的女子一向是不能参与的。
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东宫只剩下我和太子妃两个人来。
我将那只猫儿放出了北苑，提前买通了下人在南苑的院子里撒了猫儿喜欢的熏香，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假作着急，让侍女们开始帮我找猫儿。
事情发展的很顺利，那只猫儿果然跑到了南苑，我和几个侍女一进门，算是抓了个正着。
我立时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来，一把抱过那只猫儿就道，“太子妃纵是对我再有不满，也不该这么欺负我，茵儿是殿下送给我的，你怎么能，怎么能......”
温琬是一脸的没反应过来，站起身来道，“不是，我怎么了？”
我还没开口，我身边的侍女倒是抢先开了口道，“太子妃这是什么态度？我们侧妃纯良和善，本也不欲和你计较，你此话说的倒还是我们冤枉你了不成？这事在场的可都是眼见为实，今日你必须给我们侧妃一个公道！”
说着，那个侍女靠近我身边来轻声道，“侧妃放心，我早就派人去祖庙请太子殿下回来了。”
我动作一顿，差点没被气死。
我特意选了这个时间点就是为了避开太子，早点给她定罪，这个蠢货竟然派人去找他了？
果然，再也不会有像月素那样聪明能懂我的了。
事到如今，我只能继续假装在哭，心里盼着太子再晚点回来。
温琬起身道，“我根本什么都没做，我是看这只猫儿在大雪天里冻得厉害，就把它抱进来了，我又不知这是你们侧妃的猫儿。”
“太子妃还要狡辩，这猫儿是殿下送我们侧妃的，说不准太子妃就是嫉妒殿下对我们侧妃一往情深连只猫儿都容不下！”我身边那个愚蠢的侍女还要多说。
就在这时，我刚想开口，外面突然一阵很急促的脚步声，是太子，他还是回来了。
他看见我们这个架势，也是有点意外，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我身边那个侍女像是笃定了他会替我们撑腰，一股脑的把事情说了，一脸愚蠢样地等着他的发落。
他听完，只是朝温琬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你说，到底怎么了？”
温琬点点头，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他听完，只是点点头道，“都散了吧，我相信太子妃，她说不是她做的，那就不会是她做的。”
果然，我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也还是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失望。
我抬头看了温琬一眼，她只是愣愣地看着太子，像是被他说出口的话惊到了。
那一瞬间的阳光照下来，她的眼神好像在流动着光。
我再也看不下去，带着人转身就走。
我不甘心，即使事实好像已经那样明了我都还是不甘心，我要他亲口告诉我他真的喜欢上了温琬。
正月初一齐王室游船，温琬迟迟未到，太子纵是再想等她，也难逃王后的威压，只好同我坐上了同一条小舟。
我本欲借此机会问清楚他的想法，只是犹豫如何开口。
我看见温琬就在我们后面的那条船上，我看见太子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跟着她。
我还没有意识到，就开了口，“殿下，你如今，可是真喜欢上太子妃了？”
他顿了顿，正欲开口回答，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好像是温琬那条小舟翻进了水里。
我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太子一个转身，就扎进了水里。
一条小舟本就是靠两个人坐在两端在维持重量平衡，他跃入水里，那一端没了重量，立马就失去平衡翻入了水里。
我知道，他是要去救温琬的。
我知道，他是不在乎我的生死的。
我知道，他永远会在我和她之间选择她。
我坠入冰凉的河水里，碧绿的水像丝绸一样包裹过来，我在一点点远离水面上的喧哗。
我突然想起我们的新婚之夜来，我那时窃喜他在我和温琬之间选择了我，还以为在我们俩之间的选择中他永远都会选择我，却不想，那是他选择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其实就这样下坠，下坠，无尽的下坠，直到黄泉也好，忘川也罢，就这样让我在冰冷里长眠，也挺好的。
因为再冰冷的河水，即便是寒冬时节，也不会有他看着我时候的眼神寒冷了，也不会有，我看到他和温琬在一起时候的心寒冷了。
可我还是被救了回来。
温琬是被太子抱上去的，我是被后面跟上去的随从们救上去的。
可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捡回了这条命来，不是吗？
我本来都做好准备要接受死的命运了，我本来都坦然接受了我会死。
可我竟然还是被救回来了。
这么讽刺......
那既然又捡回这条命了，我就不会再放弃了。
就算他喜欢温琬又如何？他不过就是一时之趣，只要我一直陪在他身边，只要我能让他看见我才是最值得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我相信他一定会回头的。
我想着，收敛了原先那些心思，开始学着做糕点，重新又读起了许久没读的诗经女戒。
元宵节我还亲手绣了好多个香囊，给齐王后，永伊，和那些齐国贵女都送去了一个，当然，还有温琬。
至于给太子的那一个，我自然是要亲手去送的。
给他的那一个是我最后绣的，又花了不少心思，是以绣到元宵节那日的晚上才完工。
我去怀诏殿的时候，温琬刚刚从里面出来。
我刻意让我自己忽略了她脸上甜甜的笑意，继续保持着我那一脸温柔的笑意，走上台阶，轻轻推开怀诏殿的门。
他一个人坐在里面，难得却点了两盏烛火。
他一只手托着头，另一只手拿着一只小灯笼，烛火的暖光照在他脸上，模糊了他平时的冷漠。
可能是我的幻觉吧，他竟然生出几分温柔的样子来。
我走上前去，他今晚好像反应尤其迟钝，从前我进门他就会抬头察觉，今日我走到了他跟前他才反应过来，放下手里那只小灯笼，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将手中的香囊放到他面前的书桌上，看了一眼那只小灯笼。
纸糊的小灯笼，有几根笼骨还没磨好，一看就是潦草才做的。
“这灯笼，倒是俏皮可爱。”我抿抿嘴角作出一个笑来道。
闻言，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只小灯笼，却是浅浅地笑了，眼角眉梢浸满了温柔，连声音都是我不敢想象的温柔。
他直直地看着那只小灯笼道，“是啊，俏皮可爱。”
我看着他，他却只是看着那只灯笼。
那只灯笼，任谁都看得出来只是匆匆做成的，他却能......却能好像是看着绝世珍宝一样看着它。
而我辛辛苦苦绣了那么久的那只香囊，就是放在他眼前咫尺的地方，他也好像看不见。
他看不见的，哪里只会是那只香囊。
他看不见的，从来就是我而已。
我低下头，试图掩饰我的眼泪，向他躬了躬身便转身走了。
我终于明白过来，太子这回是真的不一样了，太子这回是真的动心了......
只要温琬还在一天，我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