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利 假热寂第八年九月某日（下）

被藤蔓与菌丝紧紧包裹的奥兰多在地上疯狂地翻滚着，渐渐变回他原本的模样——体型庞大的变异红蚁上下扑腾着薄而锋利的镰刀，发出尖利的嘶吼:

奥兰多：“周握瑜!你以为你还能保护他多久!”

听到这话，我猛地瞪大了双眼，浑身止不住地战栗着，紧紧盯着周握瑜的双眼。

我：他，保护我?

发生过的一切在我眼前走马灯一般播放着，我实在不明白他对我做的这一切究竟算不算是保护。

　　周握瑜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哀伤。

我：为什么呢，为什么永远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奥兰多的尸体最终化为一摊浑浊的褐色液体，一刻不停地腐蚀这座城市最后的土地。

　　我震愕无比，这才看得清楚，刚才我所期待的天穹暮色下，藏着上万只畸变的虫，它们狰狞可怖的口器中流出令人作呕的口涎，背上生长着毛刺的超膀高速挥舞着,发出阵阵轰响。

　　它们接二连三地冲向周握瑜的后背，用骇人的锋利前肢猛地刺向周握瑜，一下又一下。

　　周握瑜因为剧痛，冷汗淋淋的脸再无半分血色，他奋为突破虫群的包围,把毫发无伤的我轻轻放在了一座教堂里。

　　他再次受了伤，就像当初我看着他奋力追逐那只B级畸生骨时一样。

他的脸上满是尘埃，再不复以往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我失声痛哭，我已经明白自己是如何掉入虫族的陷阱，因为我的一意孤行害死了周握瑜，而我现在能做到的只有抱住周握瑜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

不论这个世界是真是假，周握瑜一点点在失去的体温是真的。

　　整座城市都在虫族的袭击下摇摇欲坠，我所眷恋的一切都如流沙逝于掌心，什么也不曾留下。

　　天地都在这场浩劫中剧烈摇晃，周握瑜的尸体渐渐变了模样。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渐渐变成一个黑色的蘑菇，在假热寂时代里普通到完全不起眼的蘑菇。它的菌柄由内而外破开，源源不断地向外舒展着，满是长刺的荆棘环绕在我的周身，牢牢把我护在其中。

　　最终，只剩下一个干瘪的蘑菇。

它就这样静静地死去，死在烂泥与荆棘旁，死于圣母像最慈爱的目光中。

夏利 “医生”死后

离开这座陌生的城市后，我好像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终于明白白鹄博士之前和我说的，那条金鱼长年累月地被另外一个畸生骨所污染是什么情况。

　　周握瑜就是那个畸生骨。

没错，它是一个有致幻能力的蘑菇，我曾在图书馆中见过那种蘑菇的标本与解剖数据，它们的污染指数非常低，对人类几乎没有影响。

　　而后续接连出现的78942号、城市执政官、医生，他们虽然性格名异，行事风格与周握瑜截然不同，可他们的确全部都是周握瑜。

在我失魂落魄地离开那座教堂后，我仍然不清楚医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他的方法实在巧妙，让我差点就以为以往的经历全部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他天生的致幻能力吧，他想让我完全遗忘与畸生骨有关的任何事情。

　　他们接连出现在我的身边，不约而同地在推动一件事，那就是阻止我进入旷野与深渊。深渊距离安全区更远，其中的畸生骨也更加恐怖，想要进入深渊必须要横跨整片旷野。而旷野中的畸生骨数量虽多，危险指数却很低。

　　周握瑜越是拦着我深入深渊，我就越想去一探究竟。他刚才再次死在了我的面前，我不清楚究竟是虚幻之生，还是真实死亡。

直觉告诉我，唯有深渊可以找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