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心如死灰
格日勒从府中出来，原本收敛得很好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而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穿着华丽贵气的少女，是他的姐姐。
少女脸上带着不屑，表情娇纵跋扈，“他若是不想踏入府中，又何必过来？跟着我们多求着他似的！”
少女身旁的侍女也十分轻蔑地瞥了眼虽然离开却还没有走远的格日勒，“就是，虽然那也是您的生母，但不过是个奴婢，如何敢自称是您的血脉亲人？唯有大夫人才是您的母亲！”
少女闻言更是忿忿不平。她本就不喜欢向来粗鄙不懂规矩的格日勒，以往是格日勒跟着他阿娘住在下人房那边，碍不到她的眼。但不知怎的，格日勒突然就受了重用，父亲要召他吩咐事情，自然就要进入府中。
进就进罢，父亲的命令她又不能反抗，而且她是在后宅，与前院还隔着一个不小的花园呢，寻常她也见不着这个所谓的“弟弟”。可谁能想到，他居然特地打听了她的踪迹，要找她拿银子救他那个出身卑微的阿娘。
他是个什么人，他阿娘又是个什么身份，竟然敢来找她要银子！
况且……
少女咬了咬唇，一缕不甘闪在眼底。
她虽然是府中的小姐，到底不是从大夫人肚子里生出来的，大夫人宠她也有限，月例银子一个月也就三两，她还要给自己添加衣裳首饰，还要给府中奴仆们打赏，哪里来的多余银子给一个奴婢治病抓药？
少女看着格日勒远去的背影，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奴才，也不知父亲为何如此看重他。就算他箭术超凡，岱钦大哥难道不比他一个奴隶更好吗？偏偏重用了他！”
岱钦是与她门当户对的家族嫡出的孩子，是北越中少有的已经17岁了却仍旧没有任何女人伺候的男子。更何况他长的俊朗，性子又好，怪不得少女日日念叨着。
但她似乎忘了，府中除了她，还有更优秀的女儿存在。
格日勒被拒绝的彻底，被羞辱的也彻底。
在北越，奴隶的地位是非常低下的，生病了他们甚至只能听天由命，是不会有医者上门为他们医治的。要么，他们拿着银钱自己上门求医者，要么就是遇到好心的游医，肯为他们出手。
格日勒的母亲很明显的运气不好，不仅没有银钱，甚至还因为战争的关系，北越已经禁止游医入境了。
因为常年做着超出负累的活儿而已经白发苍苍弯腰驼背的苍老妇人咳了几声，暗红色的血迹一滴滴落到凹凸不平的石板地面上，那一瞬间她好像更老了。
“阿娘！”格日勒刚回到院子，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苍老妇人连忙用粗布擦干净了嘴角的血，冲着已经长的高大的儿子露出一抹笑来，想说什么，却又被咳声打断。
格日勒端了碗热水扶着妇人慢慢喝下以平息咳嗽，拿不出银子买药，他们只能喝水。
老妇人猜出了格日勒去找女儿的结婚，却并没有失望。女儿的身份地位随着生父走，主家高门显赫，唯有这样才能给女儿以后找个好归宿，而不必如她一般沦为奴隶。
“好孩子。”老妇人顺着格日勒的脸庞安慰他，“阿娘没事，你放心。”
格日勒在战场上凶悍非常，能一箭射下百里之外的敌人首级，可在老妇人面前，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儿子。
“阿娘……”
老妇人摇摇头，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只是收回手，看着低矮房屋外的阳光，“阿娘这辈子，还能回到故土吗？”
格日勒垂头。
阿娘并不是北越人，在他懂事后他就明白了这件事。
而他也隐隐猜出，阿娘也并非大雍高门显贵中的尊贵小姐，因为小姐们不需要做活。更何况，大雍的那些千金小姐个个娇气蛮横，若是沦为异族奴隶，恐怕早就寻死觅活去了，哪个能如同他阿娘这般苟且偷生数十年？所以阿娘大概率就是那些千金小姐们身边伺候侍奉的丫鬟罢。
根据阿娘偶然之间透露的只言片语，阿娘应该还是那些小姐们身边地位颇高的大丫鬟，否则存放旧物的箱子中也不会有那么精致的衣物首饰。
阿娘当初，是阴差阳错才流落到了北越，因为容貌姣好才被北越贵族掳去做了最没地位、也是被看管最严的女奴——这是所有大雍女子最后的归宿。
“阿娘，我有出息了，等我们打下了大雍的东北，我们就能踏上大雍的土地，到时候儿子带阿娘回家！”
“啪——”
因为病痛，老妇人的力气还不如一只猫的大，可她眼底的怒火又那么清晰。
她是深宅妇人没错，可不代表她没有家国之念，不代表他不懂什么叫做侵略，什么叫做保家卫国。
北越的那些恶狼，那些恶狼……
他们在美好的土地上点燃了烽火，致使黎庶涂炭，妻离子散，家不成家！
而现在，她的儿子在说什么？
连亲生女儿不肯用银钱救她性命都没能让她心寒失望，儿子的一句话，让她心如死灰。
“你、你、你滚——”
“滚出去！我没有、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妇人一刹那爆发出的力量简直令人！甚至推开了格日勒！
格日勒十指紧紧攥起，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返身出去了。
独独留下老妇人，躺在床上泪流满面。
——
仿佛瞬间风声鹤唳，格日勒与其他两人汇合的时候，敖敦和巴特尔都保持着十足的警惕。
也许是受这两个同伴的影响，格日勒同样警惕起来。
那片猎场十分开阔，甚至在里面策马奔驰一日一夜都摸不到猎场的边缘。里面的猎物也有很多，甚至还有熊瞎子和虎。
人到齐了，敖敦率先策马扬鞭，其他两人跟上，不过一个多时辰他们就已经到了猎场门口。
贴身保护他们的人自然也跟着，可猎场实在太大，他们在其中练习箭术也会追着那些猎物，这些人不一定跟的上——
他们都是北越一等一的高手，跟不上几个连三流武功都不算的人，自然是因为他们并不认真。
毕竟，谁都知道，这三人都不过是奴隶出身。区区一个奴隶，怎么配让他们跟随保护呢？
而与此同时，猎场密林中，已经潜伏了一些人。
黑衣黑袍，巾帕蒙面。
当中一人身形高大，双眼迥然有神，手中握着一柄剑，剑柄处刻有三个篆字——定风波。
此人，正是北燕王钟北尧！
作者说：换了一个新封面，大家给看看？
天气真的冷了，大家要注意保暖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