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市集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下，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
咚！
哈！
江翎舟鼻间微微冒汗，放下山水刀开始复习昨日学习的符篆，黄色的纸张不受控制满天飞，江翎舟旋转跳跃试图捉住顽皮的符篆，没一会儿，院子里狼藉遍地。
歘！
咔咔！
“大清早的，邀功啊！”
江宥玝被院子里传来哐哐破风声吵醒，忍着起床气小声嘟囔。
孩子自力更生巩固基础，打不得，更骂不得。
她在铺里辗转反侧，颇为头疼，昨日竟然忘记设隔音阵了。
233被江宥玝抱着滚来滚去，醒了，感受到她的情绪，扬扬尾巴开了隔音，有一搭没一搭轻拍着江宥玝：“睡觉睡觉，过会儿我去收拾她啊。”
于是，江宥玝愉快躺平，继续睡懒觉。
等她起床开门，一人一统正坐在小茶案上吃早餐。
江翎舟起身：“师父，早。”
江宥玝走过去倚在躺椅上单手撑着下巴：“吃完早饭我们去置办点东西。”
233刚要拖着碗朝江宥玝走过去，听到她说的话，默默埋头避开江宥玝目光，以屁股对着江宥玝高高翘起，头身趴得极低的别扭姿势吃东西。
才不是因为它，才没来得及购置东西呢。
江翎舟筷子加速：“好哒！”
节日氛围还未散去，午市人头拥挤，江宥玝见江翎舟兴致冲冲，轻声道：“去吧，我在这边等你。”
“凉糕，凉糕嘞。”
“糍粑，黄豆糍粑。”
“烤乳鸽哟，好吃不贵。”
“来尝一尝，酥酥脆脆的零嘴。”
“糖葫芦！”
“喷香的白面肉包子嘞。”
233萌眼眨巴：“柚柚~”
“去去去。”
江宥玝嫌弃丢开233,233半空一扭，跃进江翎舟怀里。
“走走走。”
目送两个小屁孩消失在人群中，江宥玝挑了个日光正好的地儿，坐那眯眼晒太阳。
不知过了多久，日光被云层遮盖，没了光亮和温度，原以为等等太阳就出来了，江宥玝好脾气等了半碗茶时间，仍是没有半点太阳的温度，她睁开眼睛。
挡了半晌，小美人终于有动静，王麻子凑上前：“小娘子，枯坐在这儿无聊的紧，不如随哥哥去茶楼里坐坐，哥哥给你讲故事。”
江宥玝伸手朝身旁探去，摸到了灵石，模模糊糊的影像传入大脑，原来真有尖嘴猴腮与满脸肥肉的完美结合，江宥玝移开手指，皱眉：“挡我晒太阳了，麻烦让让。”
美人眉头轻蹙，虽说看不见眼纱下的眸子，王麻子觉得面前的美人宛如天仙下凡，脸上堆起淫笑又凑近几步，脸贴着结界：“小娘子不如将这结界撤了，哥哥带你去别的好地方晒太阳。”
阵法只有一次共享视野的机会，江宥玝抬手触摸脸上的眼纱，233不在就是麻烦，无法开启视野共享，她扬起脸感受阳光的温度，缓缓挪动屁股到阳光之下，继续晒太阳。
王麻子身后的狗腿子殷切道：“王哥，看样子这小娘们是个瞎子，结界应该是专人设置保护用的。”
“瞎子？”王麻子哼笑一声，“上了床不都一样。”
“怎样，跟着哥哥，哥哥保你吃香的喝辣的，绝对比你的老相好的手艺好。”
跟着王麻子一道的流氓发出一阵哄笑。
江宥玝默默又放了块灵石，降低噪音。
见江宥玝不理会他，王麻子挂不住面子，啐了一口：“装清高？说不定是床上功夫差，被主人丢在这儿讨口。”
“哥哥的调教手艺可好了，咱去试试？”
江宥玝仍是无动于衷，旁边的人小声对着王麻子指指点点，王麻子有些气急败坏，来这条街半年多了，还没谁敢这样不给他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说完，一掌轰向江宥玝。
“金丹修为！”
益林镇果然卧虎藏龙，一个无恶不作的混混竟然是金丹修士！
暴虐的灵力霎时袭向江宥玝，王麻子露出势在必得的邪笑，在他惊惧的目光中，被结界反弹而来的灵力直冲王麻子几人而去。
轰！
王麻子没料到一个看似普通的保护结界竟能反弹灵力，快速闪身躲开，后面的狗腿子们没那么机灵，被灵力掀飞砸进墙里，一时唉声不断。
王麻子瞧着满身是血的狗腿子们，心中怒火滔天，手中聚灵：“你找死！”
旁边摆摊的大娘看不下去了，站出来：“王麻子，别祸害小姑娘了，给自己积点德吧。”
王麻子绿豆小眼斜斜瞥向李大娘：“哟，李大娘好义气，打算在我王麻子面前逞英雄？”
李大娘后退一小步：“没没，我哪敢，只是瞧着这小姑娘一人...”
李大娘的声音越来越弱。
“今日，老子一定要收拾这个臭娘们，谁敢阻拦？”
王麻子目光扫视众人，除了李大娘以外，纷纷移开目光。
李大娘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挡在王麻子面前，这女娃是真漂亮，她的女儿也很漂亮...
周围人群窃窃私语：“李大娘也是可怜，女儿女婿逃难时死在兽潮之下，只剩个孙女和她相依为命，结果？唉，孙女从小得了个富贵病，日日吃药。”
“这几日天气变化大，孙女体弱，旧病过去新病又来，熬得李大娘难受，我看着也心疼。”
“唉。”
“女娃子可爱的嘞，日日替李大娘择菜、捡柴，听话懂事得很，还说要去修行，长大后让李大娘享福。”
“可惜了。”
麻绳精挑细处断，难厄专找苦命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今这般，他们也帮不上忙。
“既然如此，你便同她一道在这儿讨口吧！”
李大娘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建起的摊子被人砸毁，指着王麻子破口大骂，冲过去扑打王麻子：“畜生啊，断了老身的活路，王麻子你不得好死！”
那可是孙女和她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啊。
“敢骂老子，老子弄死你！”
结界外的动静越来越大，江宥玝嫌闹人，又放了块灵石，干脆隔音。
直到，结界破碎。
江宥玝下意识捡起灵石，手中阵法即成，向破阵的那人射过去。
轰！
烟尘消散，人被死死镶进墙内。
“你！”
江宥玝诚恳道歉：“对不住，我以为是那几个混混。”
态度良好，将那人的脏话哽在咽喉。
毕竟围观人数众多，钱长老捂嘴咳嗽两声，擦去嘴角血迹，起身离开墙壁：“你为何在这里？”
“等人。”
“何人？”
“我徒弟。”
“你有徒弟了？”钱荣大惊，“你不是说...”
“钱长老，话远了。”
钱荣敛口：“刚才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何事？”
“李大娘摊子被砸。”
“无关。”
众人议论。
“小姑娘，你不能如此说呀，李大娘可是为了你，才得罪王麻子那等腌臜泼皮的。”
“这姑娘竟能伤了钱长老，修为不低，为何在王麻子欺负李大娘时不出手？人家可是为了她好。”
“亏你还为人师表，怕不是教坏你徒弟。”
“对呀，好不容易经营起的营生活计就这么没了，你让她婆孙俩怎的活。”
江宥玝平淡回应：“我没让她帮忙。”
一时鸦雀无声。
李大娘没什么反应，眼神呆滞坐在满是汤水的泥地里。
江宥玝摸索着走过去，蹲下身：“大娘，刚刚之事我是否请你帮忙？”
“没有。”
李大娘毫无反应，江宥玝替她回答。
“我有结界保护，那群人无法拿我怎样，你自作主张引来麻烦，所以与我无关。”江宥玝补充道，“况且他们即将动手时，你朝我这边来，我放你进结界避免了皮肉之苦，算起来，倒是你欠我个人情。”
“若需赔偿，不应该找我，而是…”
李大娘无半分应答，钱荣看不下去，一把拉起江宥玝：“够了。”
江宥玝甩开钱荣的手：“官人以什么身份呵斥我？”
“余乃城内治安官，钱荣。”
“她既在赵官人管辖范围内，为何有以收保护费为由的地痞流氓？”江宥玝步步紧逼，指出问题关键，“治安治安，保护百姓不应该是官人的职责吗，怎的，黑吃白，白吃黑？”
钱荣脸色巨变，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江宥玝的嘴巴还是如以前一般毒辣。
看客们听了江宥玝的话，一时心中也不咋味儿。
“都说益林镇有全天下没有的公平，我才举家迁徙，跋山涉水来到这边，却发现和我老家那边没什么区别。”
“我也是听说这边没有钱权压迫才来的，是没有钱权压迫，却满城人难，堪比京城。”
“不是没人告到赵长老身前，可是后果呢，因为没有证据被乱棍打上一通，丢出衙门。”
“我听说，那人交不出保护费，儿子被抢去卖了，新伤旧恨，那人活活气死了。”
“赵长老人不错，但脑袋一根筋，手下人管不严实，二把手遮天，他看不见我们的难处。”
百姓窃窃私语，眼见事态失去控制，钱荣身后的人出声呵止：“住嘴，治安官岂是由尔等污蔑的。”
江宥玝不想同钱荣多费口舌：“钱长老，此事与我有关吗？”
钱荣扶起李大娘，才发现，李大娘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眸中无光，是对未来生活无望的心如死灰，他又朝人群看去，粗布麻衣、面黄肌瘦的人比比皆是，都说益林镇予世间公平，可是呢，他在内城看到的，与在外城看到的完全不一致。
若不是昨日江宥玝飞闯上空，他不会到外城来排查，不会遇见有人当街闹事，不会瞧见百姓的难处，他刚刚还听到有人说，受到压迫想要祈求他的帮助，却被手下的人赶出衙门...
当真是他统管不严，才令得百姓疾苦，怨声载道？
钱荣顶着众人压力，艰难道：“无关。”
“长老…”
钱荣瞪眼过去，那人低头闭上嘴，眼里是藏不住的恨毒。
江宥玝拍手赞扬：“钱长老果然铁面无私，刚正不阿，所以，这位大娘的赔偿便麻烦钱长老了。”
钱荣嘴角抽动，江宥玝一点没变，坑起人来不着痕迹。
江翎舟抱着233满嘴流油回来，却见人群围着江宥玝，立即跑过去：“师父。”
江宥玝视野渐清，不见混混身影，她问道：“那几个泼皮呢？”
江翎舟替钱荣问出心中疑惑：“什么泼皮？”
233捂住江翎舟的嘴巴。
江宥玝沉声：“钱荣你真是好本事，管辖地一滩烂泥不知整改，还让那泼皮跑了，他背后是有多大的靠山，你才只敢在这儿质问我？”
“我…”钱荣下意识腿软，知道江宥玝如今看不到，还是不自主避开了她的眼睛，“我来时，他们已经离开。”
江宥玝感觉自己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忍不住想暴揍钱荣一顿：“钱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记性都没长！”
钱荣腿又一软，差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在江宥玝面前。
“处理好事情，去戒律堂请罚。”
“是。”
众人震惊，这人是谁，竟能命令赵长老去戒律堂主动请罚！
“你在干什么？”
江翎舟递出钱袋的手僵硬住：“师父，我见这老婆婆可怜，想帮帮她。”
“江翎舟，拿我的钱做人情？”
江宥玝声音听不出喜怒，233却不自主抖抖尾巴。
江翎舟连忙站回江宥玝身侧，窘迫从脖颈蔓延至双耳：“师父，我不…”
江宥玝睥睨一眼，抱着233离开：“蠢货，捡起你的怜悯，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