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你躺回自己的床上,闻到熟悉的芍药花香,一颗心才真正落地。
不知不觉,就这样睡了过去。
待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浑身酸痛让你心生惰意,像一张饼一样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就睁着眼睛,望着房梁发呆,短短一夜,受了太多的刺激,你整个人都有些混乱。
宫泠羽:怎么就重生了呢?
明明是想着,这样就能和宫门这群混账东西永不相见了,所以才下定决心引颈自戮,这对于一个怕疼的人来说,得多难啊。
结果,死了但又没完全死透。
不但白挨一刀,痛得要死。
而且眼睛一睁一闭,又和宫门这群混账东西见面了……
是心累的感觉
你深深的叹了口气,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以前看过的那些光怪陆离的话本里,也曾有过主角死后重生的故事,可那些故事中的主角大多都是心有不甘,含恨而终。
但你自问,自戕时,心中有怨却无恨,更多是无奈与失望。
所以,你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会重生。
算了算了,回都回来了,还能怎么着?
走一步看一步,继续苟着呗。
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平平安安。
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晰的,有点倔,但脾气软。
如果说宫远徵是只刺猬,那你顶多算是只穿山甲。
宫远徵生气了还能拿刺扎人,你生气了就顶多呲个牙,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不然,上辈子你也不会被欺负宫尚角他们成那样了,也没想着报复,而是转眼把自己刀了。
众人欺我没脾气,我还真的没脾气……
在你深深的叹了第N口气的时候,你突然间灵光一闪,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方才光顾着纠结为什么会重生了,完全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你还没有喝避子汤!
上辈子在你睡了宫尚角之后,是宫紫商贴心的瞒着人给你送来了避子汤。
如今宫紫商是绝不可能给你送避子汤,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你的家族是医药世家,你爹就你一个独苗苗,自然而然你就成为了家族的继承人,你对医术药理也很感情趣,只可惜你爹没来得及教你太多……
后来入了宫门,能碰到这些东西的机会就更少了,但好在,一些简单的药理知识你还知,配制一副普通的避子药绰绰有余。
但问题是,医馆归徵宫管辖,取药都是要登记造册的。
宫远徵本就因为宫子羽的关系对你横竖有意见,但凡知道你去取药,他肯定会翻看你的取药记录。
你倒是不怕被他知道避子药的事,毕竟宫远徵虽嘴毒了些但也不会什么都往外说,顶多又像从前那般看不起你罢了。
怕就怕在他顺藤摸瓜,若是让他知道你喝避子药是因为睡了宫尚角……
画面太血腥,你都不敢想。
你心里那叫一个忐忑。
再三考虑,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去医馆抓避子药。
毕竟,宫远徵知道真相不可怕,怀了宫尚角的孩子才可怕。
宫远徵一定会拿刀砍死你的!
你掐着宫远徵不在的空档去了医馆。
这时的医馆还没有像三年后被严加看管,出入还算自由。
你抓好药便赶忙撤退,生怕遇上宫远徵那小瘟神。
宫泠羽:哎哟
你走得太急,心里又慌,在医馆转角不小心撞到了人,你捂着额头吃痛的叫了一声。
你连忙道歉,抬眼的一瞬间,道歉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宫泠羽:抱歉,是我不小心……
含情的桃花眼,精致挺立的鼻,软嫩似花的唇,这漂亮得不像话的却丝毫不显阴柔的样貌,整个宫门,除了宫远徵那小祖宗,谁还能长这样一张脸!
你简直是欲哭无泪,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你都特意避开他在医馆的时间段了,竟还能倒霉催的遇上他。
宫远徵打量着你,语气莫名有些不客气。
宫远徵: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知道又是谁惹着这小祖宗了,尽可能小心翼翼的应付着
宫泠羽:我身体不太舒服,所以过来拿点药。
宫远徵:不舒服?
宫远徵浓密的眉微微一挑,显然不相信你的话,当即便伸手来抓你的手腕
宫远徵:那我给你看看
宫泠羽:不必了远徵弟弟……
他的手明明有些凉,但你却被烫得下意识想挣扎,但又害怕这动作会激怒这喜怒无常的小祖宗。
谁知这小祖宗脸色顿时一变,线条流畅的眉蹙在一起
宫远徵:怎么这么烫?
他松开了你的手,微凉的手贴在了你的脸颊上,短暂停留后最终覆在了你的额头上。
别说,还挺舒服,像是在额头上搭了一条浸过冷水的帕子。
宫远徵:还真发烧了……
宫远徵眼中升起了紧张,在接触到你藏在眼底却微微冒头的戒备时,心底莫名燃起了一团不知名的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你自己也摸了摸额头,好像是有点烫。
要不是听宫远徵这么一说,你还真没发觉自己发烧了,难怪觉得浑身难受,你还以为是因为昨夜被宫尚角折腾得太厉害了。
原来是发烧了呀。
你正心里嘀咕着,压根没看见宫远徵眼中腾起的火。
直到他阴阳怪气的话将你的注意拉了回来。
宫远徵:羽宫是没人了吗?还需要羽宫二小姐亲自来抓药?哦,也对,你本来就不是羽宫正儿八经的小姐,不被待见也正常。
经过多年的洗礼,你早已习惯了宫远徵那张抹了砒霜的嘴,很多时候你对他的毒舌完全处于免疫状态。
这个时候,只要垂下眼,微微耷拉着头不理会宫远徵,不过片刻他自己就会觉得没意思,然后嘲讽的哼你一声就走了。
你也确实这么做了,可今天,情况貌似有点不对劲。
你不搭理他,他反而来劲儿了。
宫远徵:哑巴了?
你咬着牙,要不是顾虑着身上还揣着避子汤这包炸药,怕引得宫远徵犯浑,你早就转身走人了。
对他,只能笑脸相迎。
宫泠羽:多谢远徵弟弟关心,药我也抓好了,就不多加叨扰了,先行告辞了。
撤退,赶紧撤退!
你刚转身准备离开,就被宫远徵紧紧攥住了手腕。
你错愕的回头,
宫泠羽:远徵弟弟?
这是干嘛?怎么还兴追着打呢!过分了啊!
你回头那一眼,水汪汪的眸子灵动如林间懵懂的鹿,让宫远徵心情陡然好转,心中的怒气被这一眼望得烟消云散。
他努力控制着上扬的嘴角,不想让你看出端倪
宫远徵:急什么?执刃视泠羽姐姐如珍珠宝贝,我等又怎敢怠慢,泠羽姐姐既身体不适,自当由我这徵宫之主亲自医治才是。
什么东西?
亲自医治?
你被宫远徵的话雷得外焦里嫩,连忙拒绝
宫泠羽:不用了,只是发烧而已,其他医师也能处理,而且药已经抓好,回去吃了就也就没事了,远徵弟弟事务繁忙,我就不劳烦了。
宫远徵:这怎么行,泠羽姐姐金尊玉贵,可不能马虎。还是说,泠羽姐姐觉得我的医术比不上医馆中的其他医师?亦或是……
宫远徵的目光顺着你话,落到了你提着的竹篮上,似笑非笑。
宫远徵:泠羽姐姐瞧不上远徵?
轻飘飘的几句话,霎时间吓得你汗毛倒立,险些没背过气去。
这混账孩子何时学会这套?
语气态度温温柔柔,字字句句重拳出击?
好茶呀!
你脸上笑眯眯,心里重拳出击,
宫泠羽:远徵弟弟何出此言,我绝无此意……
宫远徵:既然如此,泠羽姐姐就别再推脱了。
你话都没说完,宫远徵就直接拉着你回走。
话是这么说,可你真的不想跟他走,一边被拉着,一边垂死挣扎。
宫泠羽:不用的,太麻烦远徵弟弟了……真不用……
正说着,结果你只觉宫远徵的背影逐渐模糊,视线忽明忽暗。
你模糊的看见宫远徵好像转过身,紧接着,只听见他急忙的喊了一声
宫远徵:宫泠羽!
然后,你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你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上辈子你孤身一人在大殿上替自己辩驳的场景。
那种无力绝望的感觉再次将你笼罩,抬眼瞧见满堂高坐皆是漠视冰冷的目光,你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宫泠羽: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你望向宫子羽,明知结果却仍旧怀揣着一丝希望
宫泠羽:子羽哥哥,不是我……你相信阿泠好不好?
宫泠羽:相信阿泠好不好……
宫子羽:好,我相信阿泠。
宫子羽的声音传进你的耳中,你怔住了,隔着眼泪婆娑,你看见端坐高台上的高挺身影不再冷漠决绝。
他走下高台,一步一步走到你的面前,轻轻为你擦去眼泪。
宫子羽:阿泠说什么,我都相信。
噩梦散去,你缓缓睁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来不及隐匿在发间便被人轻柔拭去。
宫子羽:阿泠,你终于醒了。
宫子羽的脸映入眼帘,柔和的神情与梦中的他如出一辙。
他伸手抚上你的脸,指腹摩挲着你白嫩的皮肤,轻声关切
宫子羽:做噩梦了?什么样的噩梦让我家阿泠这样难过?
宫泠羽:没什么,只是一个梦罢了……
你摇了摇头,将脸埋进枕头里。
这样,除了枕头,就没有人会看见你潸然而下的伤心泪水。
还好,枕头会帮你保守秘密。
宫子羽注视着你的纤薄的身影,眼中的心疼无以复加。
你并不知道,在你发烧昏睡的三天里,宫子羽一直守着你,你噩梦连连,似乎在不停的做着同一个梦,总是昏昏沉沉的呢喃着同样的一些话。
深陷梦中的你是那样的绝望,不停的在哭,哭着喊疼,哭着喊宫尚角,还有宫远徵的名字,哭着让宫子羽相信你。
宫子羽不断的回答你,他会相信你,可你被梦魇着,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就这样,三天里反反复复,宫子羽已经记不清他对你说了多少遍相信。
他不知道你究竟做了怎样的一个噩梦。
他只知道,这个噩梦里,有他。
而他,在这场梦深深的伤害着你。
宫子羽轻抚着你柔软似锦的发丝,温柔安抚着
宫子羽:只是一个梦罢了,现在梦醒了。
可他不知道,这不是一场梦,而是你不被选择的前生,是你完好外表下早已被碾碎的一颗心。
宫泠羽:哥哥,阿泠害怕。
宫子羽:阿泠不怕,哥哥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