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主聚会
“有戎的设想,看来穷绝也出力了。”流深笑了笑,将一直拢在手心的水晶球安稳地放在面前的木质托盘上,看向那边,“我现在在想峰爻敢放权给宿宿,是不是因为穷绝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阿兄决定权力转移……据我所知好像没有清穹的缘故。”天樱宿侧目看向身旁安坐的爱人,伸手握住他的手,“但是阿兄对清穹的看法在逐渐改变,我想阿兄也在逐渐相信清穹吧。”穷绝摇摇头,反握住她的手:“我不想阿樱那么累而已,我对于这份权力并不在乎。”
“真奇怪,你们竟然不会贪恋大权在握主宰生死的味道。”衷霖摇摇头,靠着椅背,望向对面。“那可能我们出发点不太一样。”天樱宿回避了她的试探,她侧过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膊,“我想阿兄对于我的影响还是很深的。”“在政事方面?”流泷疑惑地看过去,“可是你们离别前天樱好像还是小姑娘,你们回来后榕苍殿又鲜少露出曾经的锋芒。”“并不是政事,指他对于家人的珍视。”不满地晃晃脑袋,天樱宿摆摆手,“大权在握,怎么不问深阿兄?”“我有什么好问,哪怕是当时我做少府主时候泷又不是赋闲。”流深颇为不满,他伸手一下揽过自己的孪生兄弟,“是吧,泷?”流泷点点头,不甘示弱地也揽住了长兄的脖颈:“不过做少府主、府主,压力确实不轻,我一想到后面还要延续家族的势力与地位就觉得疲倦。”衷霖沉默着,她摇摇头:“那如果你们不做府主,你们打算去做什么?”
流泷下意识开口,却一字无出;流深也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们太早被立为少府主,早就被困死在其中了。现在的我们,还是旧时候的我们吗?”衷霖自嘲地悲叹一声,“我们也只有这一条路了。”“人生而无往不处在枷锁之中。”流深笑了笑,“不过好在我们的追求也不在个人身上,所以寡淡一些就寡淡一些吧,也无妨。”流泷垂下眼,看着被长兄放在手边的水晶球,“深,这颗球,是——?”“河给我的,他说我之前习惯盘的那颗球作为我的遗物被他要走了,他不愿意给我,所以一年,他自己重新做了一颗给我。”流深摇摇头,望着那颗晶莹,“我不太敢问他,生怕又让他难过。溟河只是感情内敛,并不是没有感情。现在羽锺又被峰爻拉着,他也没有地方能倾吐。”
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天樱宿不觉得这个锅不该由长兄背。
“也许等他遇到了自己的夫人,会变好些吧。”——望着那颗水晶球的面容在那一瞬是茫然自失,流深眨了眨眼,“可是如果他有了自己的夫人之后……我又该去哪里呢?”“看来流深已经遇到这个问题了。”衷霖侧目看过去,鬓发上剔透的水晶链轻轻晃着,“流深,我问你,你对于溟河,就真没那点非分之想?虽然在我们少府主共同相伴的那五十年,都没有展示自己与各自四大方位世家的少府主的亲近,但是,我不信你们没点什么,到现在为止。”“我收回方才说峰爻羽锺决定好的话,一点都不好!”还有些孩子气,流深抱着胳膊往后一靠,“河身上有家族繁衍的任务,我有什么资格?我和他确定得太早,当他也离开时,我身边是真的没有旁人了。来去自由当然好,但是空落落地,总感觉自己是浮萍身。”
“你所谓的浮萍身是指什么?是情感上没有寄托,还是家里孤零零乱糟糟需要一个人打理?”衷霖含着笑问,目光里却无比冰冷。
流深不敢妄言,只是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噤了声。
“你要是前者,我们也就不再说什么,但是如果是后者——这边建议建议你找一个家政。”衷霖轻嗤一声,抱着胳膊,“连自己所求为何都不知晓,流深,我觉得从前峰爻那句话还真是没说错,你是块迟钝的木头。”
流泷连大气都不敢出,遑论帮自己孪生兄长说话。
“宿宿如何说?”衷霖瞥了一眼那边唯唯诺诺的两兄弟,转了锋芒。“我赞同衷霖姐姐的意思,相爱,是心和心的选择,无关利益。”天樱宿垂眸,望着爱人环着她腰身的手腕上那串晶莹的海蓝手链,不由自主地轻轻抚摸着那些莹润,“但是我如今身处其中,可能旁观者更清。擅长了飘摇诗意的表达,可能描述已经不准确。情起,当归。”
“情起当归……”流深低下头,他摇了摇头,“在心意未明时……明了又如何呢?算了吧。”“衷霖在担心什么,和鲸鸣?怕你们会走到燎邺和霓虹这一步?你们不一样的,在你们这儿,你是主导地位,说得直白一些,他是高攀,你的地位更高。泗霂府容不得南溟府肆意安排,不像西胤府,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流泷眼看自己兄长神色不对,立刻改了话题,“而且当时霓虹确实太相信燎邺了,任他施为。”“我那会儿不在流雪,你说说。”衷霖起了兴趣。“大致……我其实不太清楚,不过仅有几次的见面,燎邺当时和霓虹是琴瑟和鸣,恩爱不疑,连我们,还有羽锺、溟河,都以为他们会这样长长久久。他骗过了我们所有人。”流泷笑了笑,满是遗憾,“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们,还是说圣城族生命漫长,一世不可能只爱一个人?”“圣城族……可能滥情又花心吧。”指节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蓝衣的女子摇摇头,“没关系,情与爱非我全部,我只要有自己的退路,也不怕他变心。对了,宿宿,你是不是决定帮助霓虹?”
被突然点名,她浑身一僵,天樱宿眨眨眼:“是芜斐请我帮的忙,她说如果她逃不开,她还能手足相残,但是霓虹不一样,她请我帮忙,让霓虹摆脱这一段将要倾覆的爱恋。”“峰爻没说你多管?”衷霖玩味地问。“说了,但是拗不过我。”她坦然地点头,“他可能无法共情,但是我执意要救。”
“这也是你拉拢人心的方式之一吧?”流泷忽然问,他含着笑,“这手段确实比榕苍殿一味地以武力称霸高了不少,但是若是碰到忘恩负义之人,你又要怎么办呢?”“拉拢人心……?不必,我想各位会因为各自的志向而最终汇集在一处,不必恩威并施地拉拢。”天樱宿摇摇头,“我只不过是,推己及人。”
“说说吧,你之后的打算。”流深往后一靠,沉闷的声音响起,“让我做决定,是跟着你,还是依旧之前的决定跟着峰爻。”“军场双璧可是早就绑定的政治倾向,你也打算离开峰爻?”衷霖好奇地看向他,“我以为男孩子的友谊会少一些变卦。”“少什么,多的是,不过峰爻现在的举措……我觉得他已经趋于保守,想要变革,不能保守。趁我现在不想去管那令人头痛的私人情感,变革的推进无疑是消耗我心力的最好办法。”流深看向她,“河在我这里已经说过,他打算帮宿宿,他认为宿宿的设想具有一定的可行性和必要性。”“那我也听听,看看之后我们的合作,我能帮上什么忙。”正襟危坐,她端正了姿势。
“等会儿,你们联盟是什么时候?”流泷诧异地看向她。“我们联盟,好像也挺早。”衷霖点点头,轻轻颔首,“你们呢?”“榕木古樱,三府凭证。”“是你们确定,溟河哥哥依旧以深阿兄为主将的时候,第二日我和清穹共同前往泗霂府摆平那些对衷霖姐姐不满的长老,那时候确定的联盟。”天樱宿点了点头,看向他,神色平静,“三府凭证,是夜阑一支,流泷殿,你上位之后,凭证,是否还作数?”“作数,你的神力,夜阑一支是信服的。不过要深信服,恐怕还要另算。”流泷颔首,“三府凭证,我们三位少府主是一同同意的。”“我在等宿宿从我这里拿走排位第二,我想峰爻确定宿宿为他的继承人,应该也是这个考核要求。”流深看向她,“我和峰爻都不惮以自己的威信做你的托举,宿宿,峰爻什么心理我不清楚,但是我的我清楚。我虽然早年就立为少府主,但是夜阑府的府主素来没什么自己的主见,我也不出例外。既然我无法主导,那就拥护我认为对的府主,也不枉我夜阑四大世家之一的地位与权势。至于现在则更轻松了,我只代表我自己。”
“泗霂府以保守著称,可是再这样下去,泗霂只会成为矛盾所在,不仅压迫本族的女性成员,还有全社会的女性成员,我一个人兴许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如果我与有权势的人联手,这结果就会产生转机——我信过峰爻,可是他,你们也看到了。所以我转换了联手的目标,宿宿,我观察了你许久,才选择的你。”衷霖望着她,“我想你更理解现在的局势。”
“那么,请各位,听我发言。”天樱宿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