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020年冬（顾北辰回忆）：那天也是晚上了，那时候放寒假，我也是闲着没事，想去找你哥研究研究那个学情报告的事儿。我脸皮厚啊，平时总没啥事就鼓秋鼓秋你哥，一开始他还不好意思，后来慢慢的也就习以为常了。

他夜里从来不出门，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所以我能肯定那个时间他肯定在家。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他家的钥匙，所以到了门口我就先敲了门，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屋里很久都没有人回应。我又连续敲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应，当时我挺着急的，就打去了电话，电话通了，我就趴在门上听，我听到屋里面确实有来电铃声，我相信他一定在家，同时一个很可怕的念想也闪现过我的头脑——他可能出了什么意外了。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那是更着急了啊，当时哪儿考虑那么多了，打不开门我就直接上脚踹，硬是把门踹开了。等我进来的时候，客厅里面一片狼藉，好像刚打过架似的。卫生间开着灯，有水流的声音，却不像是在洗澡，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我走到卫生间门口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那一幕我真是忘不了——赵顾他整个人躺在浴缸里，浴缸放满了水，他的手腕割开了，浴缸里的水都已经染成淡红色，不知道是放了多久的血。

可一个成年人的血液最多也只有5000毫升。

我当时哪儿敢多想啊，给他捞起来之后也顾不上衣服湿不湿了，随便在衣服上扯块儿布条下来就给他手腕子勒住，之后就赶紧往医院赶。

在经过一系列的救治后，好在也是救回来了。在医院里住院的那几天他一言不发的，像个机器人一样麻木地做着一切，给水就喝水，喂饭就吃饭，切水果就吃水果，就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刻板。

因为及时就医，并没有造成什么很不可逆的创伤，所以过了一段时间也就出了院，我还是担心他，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就这么回去吧。就带着他出去走走，吃点儿什么，看点儿什么，陪着他东走西逛了好几天，他可算是缓了点儿。分开那天他笑着对我说谢谢，他的笑容很暖，在冬日的阳光下。

我也终于能放点心，毕竟就是同学，也不能一直看着人家啊，那时候我对他也不算了解，我还想着他总得回家找父母吧，也就没多想，让他回家了。这不回去还好，这一回去，隔天就出事儿了。

还是晚上，那天我家里也没人，保姆给做的饭，炖了肘子。当时啊我就想起来，在医院的时候医生嘱咐过我，等出了院得给多吃点好的补补，这孩子他有点营养不良。我就寻思着这肘子啊什么的应该还行，看看时间那个点儿他应该也没吃吧，毕竟他一向吃饭都不规律。

等我到了他家的时候，还是敲门，这次他开了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总感觉氛围不太对。

他招待我客厅坐，我没多想，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了。我把带来的保温盒放在了茶几上，看他去了厨房，好像是在洗水果。我这人啊，到了哪儿都不大能老实下来，本来想着四处逛逛。可当我走到他的房间里的时候，我看到了另一个让人窒息的东西。

那是一个可乐瓶子，但是直觉告诉我，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可乐瓶子。在第六感的驱使下，我拧开了它，果然，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这也印证了我的猜想。

这个时候他也洗好了水果从厨房里出来。我拿着可乐瓶子去质问他，为什么这么想不开，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寻死呢？他端着果盘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可当看到我手中的可乐瓶子，以及听到我的质问的时候，他就像突然泄了气一样，好像那一刻放下了所有的担子，闭起眼，昂着头，刷的一下就哭了出来。他的哭声很是幽怨，好像有着说不尽的委屈。

当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这几个月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哭。全然将刚还气愤的心情抛之脑后，只觉得听他这样哭，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哭的像个孩子，我把他抱在怀里，他把头埋在了我的肩膀上，不停地抽泣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也没有资格去涉足他的生活。我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希望能让他有一点安慰。

过了一会儿，他缓和了一些。我俩坐在沙发上。我看着他，他也有点无措地捏着手指，低着头不敢看我似的。

还是我率先打破了这份安静。“你说你，割腕，吞药，这要是还死不成，下一步是什么啊？cos晴天娃娃吗？”

“噗咳。”他可能是觉着我的话有点搞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发出这个声音，我可是很认真的啊。他笑着别过了头，不想我看他的脸，刚还哭得梨花带雨的人，这会儿也是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对嘛，你说说你，也是有学识的人干嘛这么想不开啊。之前担心你，和你待一起几天，看你后来的状态以为你没事了才放心让你回来的，你可到好，可着你是装的呗？真是，我今天要是不来啊，指不定会是什么样儿呢。”

“我...对不起...”

当时我比较激动，语气也不是太好，可看着他道歉，却怎么也气不起来。他一直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当我看到他手腕上的纱布时，不知怎的，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可能那只是一种感觉吧，我也说不好。

过了许久，那时我已经准备起身离开了。他送我到门口，他还笑着说“下周三是你生日，到时候我可以去陪你过嘛？”

我看着他，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你一定要来，那...你可以完成我的一个愿望吗？”他笑着答应了。

等到了我生日这天，他来到了我的家里，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反应是局促，大概是会以为我的生日宴应该很热闹吧，但事实上，那一天，除了他，我没有邀请任何人。

那一天，就在我的家里，我完完整整地拥有了有他陪伴的一天。轻松、愉快，我甚至觉得我不是今天的主角，他才是。直到晚上切蛋糕的时候，蛋糕摆在我们面前，他帮我插上蜡烛，让我闭上眼睛许愿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我的生日宴。

我没有闭上眼睛，而是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说道“我许愿，我的愿望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我也说不清当时为什么会这样说，在那样的环境下，我总想着他流血的手腕，他流泪的眼睛，还有他埋在我肩膀泣不成声的样子。

“顾北辰...你...”

“赵顾，我要你好好活着，我希望你是因为生活值得才想要活着，因为你活得开心才去热爱生活，而不是为了将就谁或者是怕别人担心你才要活着。我不知道你从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我也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事会压垮这么一个阳光的男孩儿。你的过去，我无力改变，但我至少可以承诺你的将来，至少在你今后的生活中，你会有我。我知道，我能做的不多，可能很多时候你也看不上这样的我，但至少，我可以尽我所能，让我陪着你...好好活下去吧，好吗？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