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

沧州事平，已近年底。苏晞这些日子思虑太过，放松下来后，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赵意提议休整一段日子后回京，以免错过祭天大典。苏晞同意了。

沧州距离会州很近，气候也很像。苏晞没事的时候，喜欢在暖阁里，围炉煮茶，坐在窗边，发呆地看着雪景，一坐就是半日。

“在想什么？”江允一直都没离开。他知道，在这个地方，苏晞能说真心话的人，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在想，我到底是怎么成为现在的样子的。”苏晞低眉浅笑，颇有些自嘲意味。

在江允眼里，却是另一副画面。银装素裹的天地中，女子的一袭红衣太过耀眼。明明曾经是那么明媚的姑娘，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如今的厌世感。

江允见过苏晞最恣意的模样，因为知道当初的她是多么张扬，所以才会在知道那些事的时候更心疼。

“先皇后薨逝，一尸两命；两国交战，阿瑾战死沙场；被外放出京，六年蹉跎；先帝驾崩，死生不见……”江允真的有认真回答苏晞的问题。“这些事，换做别人，也不会比你更坚强了。”

这些伤口，一直被苏晞藏在心底，不敢触碰。眼下让江允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并没有想象中的窒息感，反而是空落落的。大概是有些伤已经习惯了痛，骤然提及，便不再明显。

“你以后准备如何处置谢琛？”江允转移话题。

“我不会杀他的。”苏晞起身，踱步至窗边，望着漫天的雪花，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我答应过谢夫人，会保他一命。若是换了旁人，威胁到我的计划的人，我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人处理掉。”苏晞回头，眼眶微红，“可是阿允，我已经对不起阿瑾了……谢家，不能没有继承人。”

“我知道。”江允上前，将手轻放在苏晞的肩膀上。

当年与大夏交战，贺闵羲在出征之前，尚且为贺家留下了最后的一丝血脉，可是同去的谢瑾没有。

谢瑾当时已经继任定国公，是名副其实的谢氏家主。谢氏宗族几番恳求，谢瑾都不肯。没有他点头，谁敢动歪心思。

谢瑾少年将才，百战百胜，所以之前他不肯，宗族也就随他去了。但是那次，两国的阵仗让人心惊，实在不敢冒险。

苏晞还小，担心之余，还为谢瑾待她之心而觉得有些甜蜜，却没想到谢瑾一去，竟成永别。两人的婚约，不废而废。

“要是当初，他留下一个孩子……”苏晞的眼泪落了下来，“他要是能留下一个孩子，我一定会对那个孩子很好很好的。我会把那个孩子和安儿一视同仁……都是我的错……”

苏晞知道，现在说这些什么都晚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幻想，要是谢瑾留下一个孩子，哪怕不是她的血脉，她也一定会视如己出。

任谁提及元定国公，不会叹气，感慨一句英年早逝？那样一个少年，怎么能就这样，湮没于历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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