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的瓦勒已然熟睡,发出独属于夜的沉重规律的呼吸。床,放在敞开的窗下,任由月光荡漾开。
他试着闭上眼,像身旁的人一样呼吸,仍旧无法入睡。寂静的夜,令他饥渴,渴望酒精的治疗。他坐直了身,感受粗糙的木板抵着他的肩膀。
这里远离城市,与他经历过的夜晚都不一样。没有鸣笛,也没有毒虫的咒骂,有的仅仅是他的心跳,虚弱但响亮。
踏上木地板,耳边的呼吸声渐渐的弱了。冰冷潮湿的地仿佛有些轻飘。走过的地方只留下潮湿的水雾。厨房传来“咚”的闷响,膝盖与地面发生碰撞,地面当然不会产生疼痛,他也一样。
麻痹的神经末梢总能给他带来些特别的感受。
鸟的叫声将他吵醒,梦里和橱柜一样只有一片空白。分针并未走完一圈,不再耳鸣后,莲蓬头发出的水声充满了耳道。
他在浴室前踱步,声带因震动而疼痛,发出陌生嘶哑的呼唤。
“瓦勒?你在那吗?”
没有人回应,他伸出布满青筋的手,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可以打开。但他却好像用尽了浑身力气。瓦勒苍白的肌肤在淋浴头下摆动,眼球上蒙着一层灰白的薄膜,一切在日照灯的照射下,失去了色彩。
他赤裸着上身,贴上瓦勒的小腹。感受着瓦勒在热水中一点点流失的体温,一点点变硬的肌肉,就像一杯变冷的水。
视网膜传出的信息,好像要穿过支离破碎的神经网才能到达大脑皮层。在他明白过来时,怀中的人已经再也无法回应。
伴随着一滴泪落下,没入浴室的积水中。
床上很空,他像胎儿一样蜷缩着。在床单的包裹下颤抖,他并未擦干身体,淋湿的衣服还贴在身上。冰冷的触感刺痛着他的记忆。
他依仍无法镇静下来,眼前是瓦勒突出的眼球,青紫色的脸在夜里无声尖叫。
过分的安静,总让人心里不安,没有水声,没有鸟鸣,连月光也被云层覆盖。他希望这是一场梦,而瓦勒还躺在他身旁。但他清楚地记得,水管盘绕在瓦勒颈上,像一条银色的大蛇,身上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他张开嘴,想像新生儿一样大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悲伤堵在他的喉间,喉咙肿胀而疼痛。
他躺在“羊水”里,刚刚的一切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他逐渐睡去,也许自始至终只有他在呼吸。
他猛然从梦中惊醒,瓦勒的离开已有六年多之久,他几乎每晚都梦到他。就像昨晚一样,瓦勒在他的梦里用浑浊的眼睛和他对视。
今晚是圣诞夜前的两周,奥斯陆的白天越来越短,打开门只会有风雪迎接你。他想出门买烟,不得不穿上厚外套。星空被雾气所挡,月亮像泡在水中,只能窥见朦胧的轮廓。
楼下的商店是埃及人的地方,老板叫巴德,这显然不是个埃及名字。小店不算高大上,但因坐落在市区街道的转角,在短短十年间遭遇了数十次抢劫。对此,只换来了巴德的坏脾气。他在看到可能的小偷和抢劫犯时,会毫不犹豫地出言驱赶。
他在走进商店前,对着玻璃梳理了头发,可还是被巴德认为是毒虫。也许是因为他穿了广场上随处可见的蓝外套。
“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这种人!”
巴德再仔细查看一番后,确定了自己的推断。蓝色外套,脸上的胡渣,粗大的毛孔,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还有刚刚梳理过的头发。
他不以为意,仍欲往前走。柜台后传来发的愠怒的声音。
“嘿,如果不想我打电话给警察,就出去!快点!”
他只好退后一步,关上玻璃门,街上没几个人,但到处挂满了圣诞装饰。伶仃的几个人低着头快步走着,也许他们只想着一件事:回家,然后打开暖气。
他漫步广场,中间是一座大舞台,救世军明晚七点在这里会开启演出。冷风正往他脑子里灌,令他头痛欲裂。自从瓦勒走后,他不停与酒精为伴,落下头疼的毛病。他从没去看过医生,也许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忘记瓦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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