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树三匝

二模如约而至，这约从被知晓到真正赴约不过几天。地生老师的反复强调，班主任的再三叮咛，无不昭示importance。再有理有据的话听多了也会厌烦，更何况这个年纪的学生听不进去什么经验之谈。

两个小时很快，快到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答案对得崩溃。还有十几天是会考，打击的力量大到无法抹除，不是什么劝告安慰可以解决的。

考完试偏巧撞上又是一节体育，口袋中安放的MP3重见天日。打开开关，运球，投篮。随最后一个音调落下，篮球入筐，落地，节奏协调搭配出韵律。耳机中不屈的呐喊震聋发聩，篮球落地的节拍铿锵有力。天地不复杂，世界不繁忙，有歌和篮球，一切都无妨。

天气正阴，云彩遮挡阳光，盈造一方清凉。汗一滴滴落下，在场地上漾开水花。清风拂面，凉爽不扰人。

煎熬的不是考试，是考完后的等待。二模的两天半不漫长，对答案，估分，应答，身心俱疲。

“马上就考试了，看看你们还不知道着急”“等考完你再想努力也没机会了”……老师们恨铁不成钢，急切好似十几天后上考场的是他们。听听罢了，真往心里去会负疚万分的。

展平草稿纸，连辅助线，深呼吸，平心静气。不急，会有结果的，能看到尽头的。他在这条路上已经行进了九年，基本摸清行路规距与世俗标准，学会在规则与自己间权衡利弊，在利益与快乐中选择后者，挑战体制，不正面对抗；反对死板，足够灵活。可再怎么收放自如也会厌倦，尤其是长久的高压日子与多层限制。他累了，想结束。

地理写完选择低头看表，自觉速度不快有些心慌，执笔在答题卡上书写多有涂改，落下最后一条给农业部门的建议。还有十几分钟，万幸，没有先写再抄。

不是自我可怜收获配不上付出，只是这么多个日子的刷题改错到头来换得如此结果属实令人不爽。为什么总是无法体会出题人的心思？为什么会和答案南辕北辙？

公元几百年时，曹操列军，赤壁大战在即，他夜间开宴，众臣列坐，他把酒高歌，慷慨陈词，鼓舞士气。酒过三巡，有感而发，遂作《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其中有句言：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所谓茫然无物，走投无路，莫过于此。

他最后高歌：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以周公自喻，表露招贤纳才之心，书写豪气胸怀。

心境不一，所思不同，关注点不一。小学读此诗，是波澜壮阔、大气磅礴的赞叹，如今所读，只是无措，纠结与挣扎。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她何枝可依？

忧虑不被时光冲刷，有增无减，身旁人的欢笑作为反衬，衬出她的愁眉不展。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可惜了，她未满18岁，不得体会杜康之甜美。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应是十分热闹的大场面吧。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属实是不可断绝了。好像神经元细胞，由神经末梢相连，一个到另一个，绵延不绝，此起彼伏，一同叫嚣。

“至情至性之人，常有大欢喜，亦常见大悲大愁。”——半两清酒。

他们是一群永不老去的少年，从相遇就热血沸腾，一直年轻到地老天荒。他们总是年轻，总是在路上。不沉湎于过去的悲伤，亦不惧怕未来的广阔，在时间中谱写一首没有韵脚的现代诗，没有音符的轻快音乐，经年累月，重重叠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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