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与敌人已经近在咫尺,远处敌人的歌声与喧哗变得更热闹了,黑头甚至能听得清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篝火与各种颜色的彩灯也变得更为耀眼炫目,仿佛是将整面山坡完全点燃。他抬手揉了揉双眼,令瞳孔得以适应视野范围内骤然提升的亮度,同时和所有次子营战士们一起将目光对准了数百米开外,那道横贯于眼前、高约三米的营垒土墙。
在攻坚作战中,功劳与赏赐最大的功劳,莫过于率先抢登城墙、打破营垒了,这便是所谓的“先登之功”,其危险性无需多言,即使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也会知道其中的凶险,可若是在拿下如此头功后侥幸活到战后,能获得的荣誉与封赏更是数不胜数。对于他们这些最底层的炮灰兵来说,先登无疑是他们改变命运最便捷的通道,却也是眼下唯一的选择——毕竟身后紧盯着自己全部一举一动的督战长官可不会允许他们说“不”。
按理说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更应该保持纪律与冷静,但很遗憾,队伍里总是会有个别头脑简单的一根筋掉链子。正当他和大家一起原地等待哥哥的下一步指令时,急于争头功的兔唇忽的一跃而起冲出队伍,眨眼间便已奔出去了十多步。哥哥一惊,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得“轰”一声巨响,兔唇的右脚下突然冒出一朵刺眼的红色花蕊,气浪与烟尘一窜三丈高,瞬间将兔唇的整个身子完全淹没。
他的心脏猛地一紧,身边的哥哥也不禁哑着嗓子喊出了声:“该死,是雷区!”
与地雷同时被惊动的还有敌军的哨兵,“怎么回事,狼崽子们趁夜摸过来了?”营垒上布置的几盏探照灯一齐亮起,轮番扫视着营前的山坡,只是距离尚远,暂时没有暴露他们的行踪。不过在强烈灯束的余光下依旧清晰可见,倒在不远处雪地上的兔唇只剩下了上半身,腰以下的躯体连带着两条腿全都不见了,扭曲着的脸庞分明诉说着他的死不瞑目——见此情景,本想跟着兔唇一起冲锋的另几个新兵也都老老实实地伏下了身子。
“能绕道吗?”蜷缩在磐石后的阿甲扭着脸发问,得到的却是哥哥无可奈何的摇头,“两边都是峭岩绝壁,我之前带人探查过的,根本没办法绕过去。”
还没等他们来稍作叹息,一发冷箭突如其来,插在了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雪地上,却并非来自对面敌人的营垒,而是——身后百米开外的督战队。
手持十字弩的长官将准心挨个扫过次子营每一名战士的背心,同时不住地跺脚,分明是在进行无声的威胁,逼迫他们赶紧展开下一步的作战。方才兔唇的惨状长官不可能没看到,只不过在他看来,眼前这些炮灰的性命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算死再多都毫不在意,反倒是作战失败的话,还得追究他这个长官的连带责任。
他只觉紧贴在自己身边的哥哥虎躯一震,随即像癫痫一般开始了战栗,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寒冷。但这异常的动静却又很快平息,哥哥咬了咬牙,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随即伸手从下巴处解开了头盔束带,连带着佩剑一起托付到了他的手上,同时交给他的还有一封折叠的信封——收件地址是木户堡,还特意用红色蜡油画了个爱心圈住了自己的署名,竟是哥哥那封写了好几个晚上,直到最后也没来得及寄出去的表白情书……哥哥没有多说什么,但透过信纸传来的体温,他竟也同样感受到了什么——一股油然而生的坚毅、执念,以及哥哥与生俱来的使命感与责任感。他想要阻止,可冻僵的下颌几乎完全锁紧了,他的牙床咔咔作响,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他与次子营的一众战士们共同注视着哥哥缓缓站直起身,大步迈出了掩体,走向了眼前布满雷区的山坡。当敌人的探照灯一齐汇聚,将哥哥的行踪暴露得一览无余时,他只觉得背对着大家的哥哥犹如巨人一般雄壮、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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