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毕竟是实打实地朝夕相处了两个月时光,他对眼前这些兄弟还都是挺有感情的——猎户出身的阿甲粗话连篇,脾气也不好,每天却会趁着休息时间到军营外打猎,射些野兔鸽子什么的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年纪最小的小铁今年刚过十五岁生日,为人格外体贴老好,每到一处新的驻处,都争着抢着要第一个去打水、劈柴、生火;胖厨子真名叫山姆,负责后勤联络以及日常伙食的运输,给大家打的饭菜分量要比别的炊事员足足多出一半,甚至还能收集厨余的边角料给大家做出香喷喷的馅饼,虽总爱说些过时的冷笑话,可人人都喜欢他;满脸青春痘故而绰号麻子的顺哥酷爱唱歌,尽管天生公鸭嗓,每次唱起歌来却格外有劲,是大家公认的气氛组组长。还有队伍里唯一的火枪手黄彪、自称十八年里撑了十年长枪的凯子、睡觉说梦话想妈妈的小心眼、嘴角总是流着口水的兔唇……一想到今晚的战斗后注定会有不少战友与自己永远分别,他就浑身的不自在。
“怎么,害怕了吗?”他感到一只宽阔粗糙,却格外温暖的大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原来是比自己大四岁的哥哥大灰。
(大灰)
“如果害怕的话,等到发起冲锋后,你就紧紧躲在我身后。”哥哥的笑似乎有一种神奇的治愈力,不仅他心中的恐惧化解大半,甚至就连冻僵了的双手都不再觉得寒冷了。
二十一岁的哥哥是次子营中少数几个不是家子的成员,又因为年龄最大故而被推举成了代理营长。与身为新兵蛋子的他不同,哥哥从小就被征送到军队中训练,从传令兵、哨兵、后勤兵一路干到正式的战兵,至今军龄已有十年,甚至还因为表现突出而得到了赏识,成为了领主大人身边的侍从。而在听说新入伍的黑头被抽调进次子营后,哥哥又主动放弃了侍从的身份与待遇,来到前线陪他做炮灰——对于哥哥来说,这无异于自毁前程,黑头始终对此心怀愧疚,哥哥却总是笑着表示无怨无悔。
“没……没呢。”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让哥哥再为他操心了。黑头打了个喷嚏,借着抹鼻子的动作故意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我也没谁可牵挂,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老哥,之前写的那些信寄出去了吗?是送给木户堡里那位侍女小姐的吧!”
“你小子,知道的还不少,真是人小鬼大!”哥哥气得大笑,用力敲了敲他的后脑勺,“而且谁说你没有人能牵挂的?不说别的,阿娘、三毛弟弟、小妹他们,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念吗?不想着战后和他们团聚吗?”
这些熟悉而又有些陌生了的称谓一一触动着他那颗敏感的内心,竟将他说得当场哑口无言。没错,虽然说起来确实丢脸,可哪个当兵的能不想家呢?更何况说到底,他们还只是一群大一点的娃娃罢了。
“我,我……”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还缩着打瞌睡呢?!”他嗫嚅着嘴唇刚想说些什么,战壕的另一端却忽然传来了威严的叱责声。哥哥原先微笑的面容也瞬间拧巴了起来,“这些混蛋东西,又开始了……”大灰一边不停攥紧着拳头,一边压低声音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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