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锦水汤汤 (2-1)

长安城中，我正走入醉仙楼，要了二楼的包厢，跟小二说要最好的酒，他应声离去。

这是我第三次回到长安。

我本以为时间可以淡去一切，在那之后万年来我独自行走世间。

白景劝我留在族中，我说我幼时便想做个红尘客，却不想在天上耽误了这么多年，早就该走了。

云芷阿姊走了，她说她已无甚牵挂，便入了轮回。

司命，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白玉京的观星台，他传音给我说想见我一面。

他背手望着满天繁星，见我来了，勉强挤出一个笑：“神君愿意来，小仙不胜感激。”他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在道袍上映出血色，我吓了一跳，想要去扶他一把，他摆摆手从袖中取出一枚扳指，成色极好。

他将扳指交给我：“倘若他日见着位叫孟章的人飞升，便将此物交还与他吧，若是没有，就当赠予神君了。”他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好一会才缓过来，我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咳血。他不回答我自顾自说着：“神君还记得千年前那个上元夜吗？那个给您算命的便是我，原是想提点您莫要沉溺于情……”他说着说着似是有泪水留下，“罢了，情一字谁又能说得准呢？我连自己的心都参不透啊……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哈哈哈哈哈……神君，您可以离开了，就让我再自己待一会吧。”

我应声，走出观星台时看到了在外候着的容毓，不禁问他司命是怎么了，他叹息道：窥探天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容毓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告诉我：“若是哪一日玩累了随时可以回来看看。”他语气平淡的仿佛真的只是寻常出游。

我点头，路上见着了句芒与玄冥。他二人一切如旧，句芒见了我又是行礼，告诉我在人间多加小心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可以传音给他。玄冥听他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开口：“你话太多了吧，神君知道的。”说着便把人拉走了，“保重啊！”句芒被拉走时还不忘回头冲我道别。

沧海桑田，尘世千万载春秋；斗转星移，人间山河依旧。我以多重身份行走这世间，看遍悲欢爱憎离合。我曾有过民间卖花女，拜相之人，将军，游侠等诸多身份，我曾江南泛舟五湖，塞北草原跑马，也曾考取功名登堂拜相，轻剑快马逍遥江湖。

我到过许多地方，只是在每个地方都不会停留太久，我总觉得自己不属于那些地方，就像一个过客，我旁观他人或偕老白头，或故友反目，或形同陌路。从前话本子上的故事放到如今的现实中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大战留给人间的创伤逐渐愈合，也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死去的人已经留在过去了，活下来的人还要往前看。

我总是不解：神生漫长，为何到头来却比不上凡人几十载爱恨情仇来的痛快。

我时常自问：还恨吗？怎能不恨啊？恨她欺瞒利用，恨她未能履行承诺，恨她欠我一个交代。我忘不了长嬴宫那几千年岁月。有时候也在想自己所做为何？

这一问就是千年，我还记得云芷阿姊离开前跟我说：“很多事殿下也身不由己，但如今斯人已逝，莫要执着了……”后面的话我不记得了。是啊，大家都向前看了，好像所有人都在劝我放下。

可是如若情一字那么容易放下，为何连司掌凡人命数的司命也参不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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