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处 (2-1)

或许九门当真是内里关系很好，一听说她是霍家的外孙女儿，几个人说起话来也是亲近多了，汪曼春原本还以为还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够被他们所信任，被想到寥寥几句话，就被安排在了这张府里住下。

来之前，汪曼春没想到过如今这叱诧风云的长沙九门之首张大佛爷，会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人。他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虽然还是那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但是一身括挺的墨绿色军装，和她身上这件墨绿色的旗袍在一起，无端显露出几分旖旎暧昧来。

倒像是故意和他穿的一样来着。

汪曼春想。

齐铁嘴显然也是注意到了两个人不同寻常的打扮，这张启山每日里除了军装就是军装，有时候他老八都看不下去了，还和他说他这样子太凶了，是找不到媳妇的，谁知道今天到好，他老八还是一个孤家寡人，他张大佛爷倒是好像要红鸾星动了。

这世道啊，当真是没有天理，他每天这么可着劲捯饬自己，怎么就没有一个姑娘眼瞎呢。

齐老八在那里想东想西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张启山哪里是会和人寒暄的，哪怕是在他最为艰难的时候，身边也是跟着副官给他打点前后的，后来跟着八爷在一块，只有他嫌弃别人烦的时候，哪里有绞尽脑汁想话题的时候。谁叫刚刚副官被他派出去查矿山的事了呢？

汪曼春显然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一时之间，偌大的客厅里安静极了。

“三娘说你的日文很好，你学过？”

张启山好不容易憋出一个话题，汪曼春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下意识回答了他的话，“我曾经在日本留过学。”

张启山不说话的时候，眉峰蹙起，一派冷漠，恍惚间某一个角落，像极了，那个人。

张启山点了点头，又换了另一个话题，“你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吗？”

汪曼春摇头，她不过是在上海呆的不舒心了，打算出来散散心，路过长沙的时候恰好想起了还有这么一桩亲戚，说起来她与锦溪，也算是旧时的玩伴，只是后来二婶婶去世，锦溪也成了霍家的继承人，两个人这才慢慢淡了下去。谁知道刚一来，就听说了这么一档子事，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她会日文，还没喝上一口茶，就被锦溪给送了过来，哪里给了她时间知道一下这是件什么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霍家不待见她这个外小姐，连一天也不想让人待。如果不是知道锦溪是真的想看张启山的笑话，她说不定现在就该联系手下继续游玩去了。

张启山叹了口气，拿过放在桌子上的地图，对着人温声解释了起来。“前些日子里，长沙半夜来了一辆火车，没有番号也没有活口，车上的人都死了，车里运的是棺材。我我顺着线索一路找过去，发现了这辆火车是从矿山里开出来的。”

汪曼春何等的聪明，当即就从他没说完的话里听出了意思。想必是他们从这墓里发现了什么和日本军方有关系的东西，这才这么急着要找一个足够信任的日文翻译，只是这活，汪曼春皱了皱眉，有些东西还是要说明白了才好。

“张启山张少将，我想我有些事需要告诉你。在下汪曼春，时任国民政府上海76号情报处处长，叔父汪芙蕖，上海财政司副司长。”

张启山在地图上滑动的手顿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思虑再三，张启山还是继续向她介绍起来的长沙的局势。

“三娘既然把你介绍了过来，我自然就是敢用的。至于你是什么人，谁的人，和我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信任啊，汪曼春没想到，他曾经心心念念求之不得的东西，会在这样子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从一个仅仅有着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手里得到。她曾经在那个最是狼狈不过的雨夜里，想向明楼乞求一份信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舍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远渡重洋。可是，如今，就在这样一个对话里，面前这个人，却对她说了信任。

老九门吗，同气连枝，彼此信任？真是让人嫉妒的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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