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2

很快，周五来临，望果节来临，整个村落都因为节日而活跃了起来，当我起床时，家里的每个人都在为节日的欢庆而盛装打扮，每个都穿上了具有地方特色的藏袍，就连我这个外乡人都被阿姨套了件塔钦大了藏袍，等到男士们穿完服饰，阿姨和桑珍也去换衣服了，从我到这儿第一天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见过桑珍穿藏袍，阿姨倒是一直都穿。我们三个男的在阳台等着她们母女，当门帘掀起桑珍从里面慢慢走到我眼前时，我屏住了呼吸，生怕我吐出的浊气污染了眼前的仙子，我终于明白诺桑王子第一次见到引超拉姆时是何种心情，大抵就同现在的我一般吧，颈间的珊瑚饰品衬得桑珍本就白皙的脸蛋更加艳丽，合身的藏袍显得她的体态欣长隽永，我再一次听见了“咚”“咚”“咚”的声音，像是远处望果节巡游队伍的打鼓声，又像是近处某样东西发出的响声，一下又一下，听不真切，又叫人听了心痒痒。待所有人收拾完毕后，我们坐车来到了转田队伍中午休息的林子，我们算去得早的，但也已经有很多人到了，我们找了个阴凉地将野餐垫和午饭放下，等待望果节队伍的到来，不一会远处传来了鼓声，法号声，和擦子声，一队人马浩浩汤汤地从远处走来，他们穿着节日的盛装，或背着经书，手持五谷装点的符节，或举着经幡，或举着佛像，这是独属于藏族农民的节日，，这不仅仅是一个仪式，更是这里的人们对于丰收的祈愿，和对上天的感谢。上午的活动就此告一段落，休息了一个下午后，就是年轻人所期待的篝火晚会了。傍晚，暮色刚刚落下，广场中央就有人点起了篝火，陆陆续续，人们带着美酒和美食来到了各家的区域，等人聚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放起了歌，一开始只有星星点点几个人上去跳舞，慢慢地广场中心围着篝火而舞的人越来越多了，也有不少人是被朋友拉上去的，连塔钦这个闷葫芦也被人拉上去跳舞了，正在人群中跳舞的桑珍来到了我面前，拉着我让我上来一起跳舞，我半推半就地走了上去，起初，我有些放不开，慢慢的，我被周围的人带动着，同他们一起自由的舞动着，放声大笑着，跳了两圈后我便退了下来，等我回到座位后，陆续有村里人向我这个客人敬酒，两三碗青稞酒下肚后，我有些醉了。当我再一次望向人群中自由舞动的桑珍，火光映衬着她姣好的容颜，她在人群中舞动着，如同一个跳脱的精灵，顷刻间，我感觉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种声音“咚”“咚”“咚”又是那个声音，不过这一次我听清了那个声音，不是藏戏团的鼓声，而是我的心跳声，而那天在山上闻到的那股酒香也不再是隐隐约约传来的了，它来源于我心底的一坛酒名为心动，我回想起那些异样的感受，为什么会因为次桑到来而不自在，为什么会喜欢那段清晨去赶牛的路，后来又不喜欢了呢，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现在才弄懂，就在我沉浸于知道了自己内心的喜悦之中时，塔钦的手搭上了我的背，他像是随口一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妹啊？”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大概是我表现太明显了吧：“为…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因为你每一次看她的眼神，就跟次桑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就算我看不清你，还能看不请我自己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他笃定地开口，那坛被刚打开的酒被这句话给掀翻，次桑也喜欢桑珍。桑珍每一次看向次桑的眼神又何尝不是这样呢，那种次桑出现一出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暗淡了的眼神，我知道我连最后的那一丝希望没有了，但凡他们之中有一个人的心意不明确，我都有一丝机会，可是他们是两情相悦的十八年的情谊怎么可能是我一个夏天可以抵过的.塔钦似乎还在说些什么，可我却什么也听不清了，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人群外走去，走出人群一段距离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阿彦，已经一个多月了，你的旅行怎么样了？差不多时候该回家了，我和爸爸已经到家了。”挂完电话，一阵冷风吹过，一片树叶从树上吹落，落在我跟前，夏天结束了，该回家了。我收起手机，背离着喧闹的人群往碉房的方向走去，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走在这条小道上了，我回到房间，慢慢把所有东西都整理了出来，上网约了车，买了最近的第二天下午四点的机票，等到篱火晚会散场，桑珍一家回来后，我将离别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在一个月朝夕相处之中，这一家子已经将我归为他们中的一员，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塔钦，他问我什么时候走，我说明天，桑珍问我去哪儿，我说回家，她刚想说你现在不就在家里，又反应过来我说的是回我自己的家，我要结算这一个多月的房费，阿姨和叔叔怎么都不肯收我的钱，说是一家人，谈什么钱，临行前一晚，我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和我一样睡不着的还有桑珍，我们一起坐在阳台的长椅上赏月，桑珍问我为什么突然就要回家了。我说了因为夏天过去了，天气开始转凉了，我也该回家了，还有快开学了。她似乎是才想起来，我还是个学生这件事说了句：“对啊，快开学了。”她又说：“以后要常回来看看啊。”我说了句“好”，接着陷入沉默，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同她说，但现在想来都已经不重要了，我抻了抻腰往房间走，临进门前我同桑珍说：“桑珍。你是不是喜欢次桑哥。”她有些懵圈：“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啊。”“不告诉你，”我玩笑似地说，还能是为什么呀，因为你望向他的眼神和我望向你时一模一样。次日清晨，我小心地将行李推出了门，轻手轻脚地走出了这个我生活了一个多月便爱上的土地，我在飞机临起飞的前一刻我收到了桑珍的微信：一路顺风，常联系。回到了家后，我又投入到了繁忙的城市生活之中，我确实做到了常联系只不过常联系的对象是塔钦，塔钦总会给透露桑珍的近况：桑珍有喜欢的人了，她喜欢次桑”“次桑和她表白了”“他俩在一起了“到最近的一条是“他俩领证了，婚礼在七月二十八日，你记得来哈，”这也是我这一次阔别八年后，再一次前往西藏的原由，我再一次坐上了飞往西藏的飞机，去赴八年前的约，来接我的人是塔钦，阔别数年，他从一个沉默的青年蜕变成了一个沉默的男人，我是二十七号到的西藏，请了两天假，二十九号早上走，在酒店简单休整了一晚上后，我坐上塔钦的车前往了那栋碉房，叔叔阿姨惊喜于我的到来，拉着我唠了好一会儿我的近况，阿姨得知我第二天就走露出了沮丧的神情，我忙安慰她过年时候再来，阿姨这才满意，婚礼开始，我跟着宾客队伍将哈达献给新人。桑珍认出了我，叫了声我的名字：“陆梓彦，我同她说：“新婚快乐啊，你今天很好看。”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我却已经随着队伍走向了另一边，我说的是真心话，再次面对桑珍，我久违地听见了那个声音：“咚”“咚”“咚”一如多年以前同她第一次相遇。我坐在亲人席上，看着新人接过宾客敬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很快，轮到了我这一桌，桑珍倒了一杯青稞酒举杯来到我面前，望着她手中的酒，我突然记起了我心底的那坛酒，我本以为它早在多年前的那场篝火晚会上就被打翻了，直到婚礼的主角来到我面前，我才明白，其实那坛酒从未被打翻，只是被当时胆小的我藏到了角落里，而今，才得以重见天日，经年珍藏，它已经成了一场陈酿，名为十八岁，只须一小杯，就就足以让我醉倒，我接过桑珍手中的酒，仰头喝下了这杯名为“十八岁”的陈酿，陈酿醇香浓厚，竟让我有些醉了，恍惚问，我再一次置身于八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十八岁的胆小鬼同我说：“陆梓彦，夏天结束了，该抬头向前了”，回过神来，同阿姨和叔叔道过别后，我在众人对新人的祝福声中走出了院门，恰逢一阵风吹过，一片金黄色的落叶落在我肩头，夏天结束了，我该去奔赴秋的邀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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