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雯,你真的不想继续学中文了?”面对钟雯交来的转专业表,杨教授燃了一支烟,音色低沉,脸藏在圈圈烟雾后,看不清神色。
“是的老师,我感觉自己不太适合这个专业!”钟雯面露愧色,语调却又让人感到坚决的态度。
“其实你是个好苗子,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希望你今天能再完成一次我的作业,明天来找我拿签好字的表!”杨教授的声音柔软了些,烟圈晕散,一双睿目流出些许惋惜。
“杨老师,谢谢您!您尽管布置,我一定认真完成!”钟雯一想到自己转专业的事要成了,兴奋难掩,又杂着一丝失落。她舍不得杨教授,杨教授是写作课老师,不羁的银白发丝常常乱着,严肃而又可爱。听他讲课,就好像是在读一本寓意深刻但语言诙谐的厚重旧书。
“去图书馆305号自习室待待吧,到了你就自然明白!”杨教授掐灭了手里的烟,皱眉微展。
“好……好的!”钟雯暗觉奇怪,但自己既然已经应允,就一定得完成。
钟雯离开办公室,心中自然是喜悦的,但又有一丝失落。其实钟雯是喜欢中文的,至少曾经喜欢,也许从爸妈给她取这个名字开始就暗埋伏笔。钟雯很享受文字带给她的悲喜酸甜,自己也乐意把最恳切、隐密的感情无保留地交给笔下的文字。但是自从学习中文专业,晦涩难懂的古文释义、解剖般的分析阐释、遥不可及的时代与作者……让她的幻想向现实自由落体,支离破碎。
她现在只想逃离。
思绪飘忽间,钟雯已经走进了图书馆。
305号自习室默立在角落,木制门跟其他自习室的磨砂玻璃门格格不入,好像……从未曾见过。钟雯迟疑着推门进去,与其说它是自习室,不如说是杂物间:笼着油墨和陈木的混合淡香,堆了一些古旧的典籍和书,零散着几座落满尘灰的铜制塑像。木制桌椅却格外干净,向外开着一扇白色百叶窗,日光疏疏落落地溜进来,在桌上绣满淡黄的横纹。
日光遁形,皎月初上。书页翻动的声音渐渐消失,钟雯支不住打架的眼皮,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房间瞬间暗下去,不知何时百叶窗变成了古制圆月窗,薄窗纸被盈月染成鹅黄。两只蛾眉圆目的小东西窜出来,像是两团长了耳朵触手的绿豆味梅子饭。
“阿中,她竟然能看到305兮,还能把我们唤醒兮!”其中一只惊喜地悄声呼喊。
“是啊阿文,我们上一次从书里溜出来还是30多年前兮!”另一只答道。
“噫吁嚱!竟然有这么高的灵感值兮!”阿文用触手摸了摸钟雯别致的银发。
“但是她就要离开中文系了,灵感值再无用武之地兮!”阿中叹了口气。
“阿中,汝还记得三十年前唤醒我们的那个小伙子吗?我们只能用老方法了!”神秘的光芒在阿文一双圆眼中闪烁,阿中瞬间会意。
两只精灵牵了一条褐色的毯子,轻轻地盖到熟睡的钟雯身上,周遭徐徐泛起莹黄的光点。
钟雯坠进了一个黄昏。
第二天,杨教授拿了签好字的表,如约在办公室等钟雯。
钟雯来了,一脸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杨老师,我……太草率,想了一晚。我……我还是想继续学中文,对不起,麻烦您了!”
杨教授无言,轻轻点了点头。
望着钟雯离开的背影,杨教授嘴角蹿过一丝淡淡的微笑,自语道“真像当年的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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