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见那日的小娘子时,她已不复平和的笑脸,清瘦的眉眼带着悲苦和恨意,一身素净,看的人颇为动容。
她自堂内默了良久,忽长跪于地,与我这方深深拜道:“父母兄弟不明白我的志向,特来见穆伯伯一面,希望得到您的指点。”
此儿我后来有所打听,原来是窦毅的女儿,母亲更是不简单,乃前周室襄阳公主,她此来见我,却是奇怪。
这孩子看起来不到及笄的岁数,今日如此郑重,再听闻近来的事,莫非是为……
然则此事乃天家之事,她怎跑来我这个外人这儿呢?
我心下疑虑又震动,忙屏退外人,搀扶起那已啜泣得颤抖的孩子,瞧她面上已是清泪涟涟,难得生了些怜悯:“是怎了?可有何难事,与伯伯道来,我也可出出主意?”
她掏出帕子擦擦眼睛,定定看我。
与那日初见我的神情一模一样。
却并不表露自己的身份,没头没尾道:“我舅父家中遇难,族男皆死,仇家今为上官,我当如何是好?”
果然是此事。
我想了想,作淡然答她:“既是甥舅之亲,已不在三族之内,你既为女,亦为身外之人,仇家又为上官,你当置身事外,远离是非。”
她怔了怔。
须臾的沉思之后,小娘子朝北拜了拜,仍是坚定:“我家蒙舅父恩惠,报仇雪恨义不容辞,宇……他家百余口人,为血海深仇,又怎能袖手旁观?”
小小年纪就仇啊恨啊的,这孩子,太刚烈。
我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带她到了客席,兀自斟了杯白水。
“此卦为‘潜龙勿用’。”
我指了指她腰身上的玉龙佩,神秘摇头:“是祸是福,皆为天赐,天若不与,当隐介藏形,韬光养晦,蓄势待发……你可明白?”
虽则她年纪小,未必读得了《易》,大人们的东西也不见得明白多少,只是我规劝到如此地步,她也算早慧,至少也得琢磨明白,自己的能耐报不报得了仇。
宇文家都扳不过的人物,旁人又能如何?杨家乃是西魏柱国,在周国又立有战功,军阀中的军阀,如今又受禅做了皇帝,天下几人能动得了它?
我默默饮了口白水,斜身不再开口。
静了须臾,对方终是肯低下头,颤声叹了口气:“所言至理,我听您的。”
“穆伯伯,”我转过头,发现她奇怪地盯着我:“您很像一个人。方才那番话,若他在世,想必也是如此说法,他生前亦是忍耐克己,最后达成夙愿,我应当效仿他的做法,且先积攒实力,再行报仇之事。”
莫非是灭齐国的周国武皇帝宇文邕?
我不晓得自个儿有何与他相似的,惊天动地的事议毕,与她笑了笑,不经意转了话题:“小娘子知书达礼,当是出自名门世家,来我府中做客,荣幸之至。上次点拨之恩某不胜感激,那茶行的点心可还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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