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木箱载夏别时赠暖 (2-1)

离别的日子来得悄无声息，前一晚还在院里听蝉鸣，宋知暖枕着荷香入眠时，还能听见老槐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混着远处田埂上青蛙偶尔的啼叫，织成夏夜最软的摇篮曲。可清晨收拾行李时，指尖触到樟木箱冰凉的木棱，才惊觉缝隙里都浸满了荷香——那是这些天来，一片片新鲜荷叶、一颗颗饱满莲蓬，在箱里留下的夏天印记。

老奶奶天不亮就进了灶房，灶膛里的柴火“噼啪”燃着，把她的影子映在土墙上，忽明忽暗。她把前些天晒干的莲子仔细筛了筛，挑出最圆润的装进粗布袋子，袋口用麻绳系成蝴蝶结；又将炒好的荷叶茶分装进青瓷小罐，罐盖垫了层油纸，防止潮气进去。忙完这些，她才从针线笸箩里拿出那串莲蓬壳挂饰，青绿色的壳子被阳光晒得泛着浅黄，穿绳的麻绳都磨得泛白，却是她和老爷爷花了三个傍晚才串好的。“莲子煮糖水能安神，你在城里画图累了，就煮一碗；荷叶茶夏天泡着喝解暑，别总贪凉喝冰水。”老奶奶把挂饰轻轻系在樟木箱的铜扣上，指尖划过壳子上细密的纹路，又往箱角塞了个素色布包——里面是她连夜绣好的荷花手帕，淡粉的花瓣上，每一针都藏着细密的牵挂，连花茎上的绒毛，都用浅绿丝线细细勾了出来。

苏梦璃抱着个褐色陶罐子跑进来时，额角还沾着细汗，罐口用油纸封了三层，系绳打得紧实。“暖姐姐，你快看看！”她把罐子往宋知暖怀里送，声音里满是雀跃，“这里面是我和弟弟蹲在荷池边捡了五天的莲蓬籽，挑的都是饱满的，明年春天你种在花盆里，说不定能长出小荷花！到时候你画下来，寄给我看看好不好？”小男孩也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槐树枝编的小篮子，篮子边缘还留着新鲜的绿痕，显然是刚编好没多久。他踮着脚，努力把篮子举到樟木箱边，耳朵尖微微泛红：“这个给你装画笔，我特意让阿爹教我编了小格子，左边能放你最常用的那支狼毫笔，右边放彩笔，这样就不会混在一起了。”宋知暖接过篮子，指尖触到粗糙的树枝，还能感受到残留的槐木清香，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软得发疼。

老爷爷蹲在地上，帮宋知暖把叠好的画纸、换洗衣物放进樟木箱，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宝贝。等把东西都归置好，他才扣上箱盖，铜锁扣“咔嗒”一声响，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钥匙，钥匙柄被磨得光滑发亮，显然用了很多年，钥匙链竟是用麻绳串的小颗莲蓬壳，和箱上的挂饰正好成对。“这箱子是我年轻时给你奶奶做的，那会儿我刚学木工，手笨，箱子边角都磨了好几遍才顺溜。”老爷爷把钥匙塞进宋知暖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钥匙传过来，“现在交给你，以后不管走多远，想家了就打开看看，里面装的不只是东西，都是咱们这儿的夏天，是咱们一家人的念想。”

宋知暖握着冰凉的铜钥匙，指尖微微发颤，鼻尖忽然发酸。她低头看向樟木箱的侧面，不知何时被苏梦璃用彩笔涂了朵小小的荷花——花瓣是粉嘟嘟的，花蕊涂成了明黄色，边缘还歪歪扭扭画了几颗小露珠，花瓣中间用黑色彩笔写着“暖姐姐”三个字，笔画有的粗有的细，却像颗稚嫩的小太阳，焐得人心头发热。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彩笔的痕迹还带着点黏性，想来是苏梦璃昨晚偷偷画的，怕她看见又不好意思，只敢趁大家不注意时，悄悄留下自己的心意。

送别的车停在村口老槐树下时，蝉鸣声忽然变得响亮，像是知道要送别，特意用最热烈的声音挽留。宋知暖抱着樟木箱坐在车上，木箱不轻，却让她觉得心里踏实——里面装着的，是这个夏天最珍贵的礼物。她隔着车窗往外看，老爷爷和老奶奶站在树下挥手，老奶奶的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她手里还攥着片新鲜荷叶，像是想再给宋知暖递一片；苏梦璃举着那片清晨摘的大荷叶，跟着车跑了好远，荷叶边缘的水珠落在她的布鞋上，打湿了鞋尖，可她一点也不在意，直到身影变成田埂尽头小小的一点，还在用力挥舞着手里的荷叶，嘴里喊着“暖姐姐要回来”，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却清晰地落在宋知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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