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 (2-1)

曜愣在了原地，看着空无一物的青池，低垂了眼睫。

他早该明白的，西施是御龙神，不是他一个人的江南女。

【我的试炼始于相遇那一天】

西施闭眼不过一瞬，就在脑海中看见人间热热闹闹的模样。她睁开眼，欣喜：“原来今日有庙会，宵祈，我去人间玩玩！”

被唤作“宵祈”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自家龙女的身影在清池闪烁了一下，很快消失了，只得慢慢回答空气：“恭送神女。”

宵祈真的觉得，自家神女，西施，真是上境最特别的神，在上境被尊为御龙神，在人间的叫法应是……小龙女？神女并不在意称呼，她甚至对自己是神这件事也看得很淡。

如果有的选，神女或许更想去当凡人，享受一下烟火气。这也是当她知道今日人间办庙会会如此兴奋的原因。

御龙神掌管运势，因此人间对御龙神颇为尊重，为她修庙，还为她造了一个小池子，竟相似地叫做青池。初造之时，神女曾屡遣分身去看，她高坐在树枝上，眼睛弯弯，看着凡人们为这个池子挑水搬石。

她发自内心地觉得凡人真可爱，所以她也从不吝啬于将好运赐予每一个虔诚祈愿的凡人。

其实当御龙神很累的，每天夜里都有各种声音充斥在她脑海里，诸如“求求龙女了，让我家一夜暴富吧”，又如“求求御龙神让我明天能表白成功”。小如芝麻粒一样的祈愿，她却从来没有嫌烦过，总是微微点着头，分给凡人自己的好运。

不想了，清池旁的梧桐落叶还未扫尽，她还是先干完活了，不然神女回来生气就不好办了。

虽然印象里神女从未生过气。

宵祈抱着扫帚，露出一个有点傻的甜笑。

上境唯一的御龙神，是世间最好的神。

……

西施在庙会的一端久久伫立，许是太久没曾下凡了，感觉人间已变了很多。

她恍惚，看着眼前人挤人的盛况，就连孩童也艰难地穿行其中，惊觉，原来庙会能这么热闹吗？

她去年过年的时候明明也来了呀，怎么没觉得有这么多人呢？

小龙女在这头磨磨蹭蹭了很久，虽说她确实喜欢热闹，但却不喜欢自己被卷入热闹之中，正当她叹了叹气想离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少年的闷哼声，夹杂着深重的痛苦，好像被人揍了似的。

她立在了原地，眯了眯眼，耳朵微微动，就看见了远处发生了什么：

一群富家子弟狞笑，凑近一个蜷缩在地的少年，拳打脚踢又言语辱骂。

“哟，这不是偷金家银两被赶出来的小贼曜么，怎么，觉得庙会人多眼杂的，又想偷谁荷包啊？”

“哈哈，瞧他那个穷酸样，大冬天的就穿两件衣裳，还破得都快衣不蔽体了，想笑死谁！”

若只是仅仅如此，是不会引起小龙女注意的。

真正吸引住她的是盘旋在这条黑巷上空的邪灵，狂啸着，好像随时都会俯冲下去。

凡人自然看不见邪灵，也不知道邪灵意味着什么。

小龙女虽然不涉世事，也仅仅管着运势，可作为神，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这个叫曜的少年，必定是至阴体质，极招邪祟，若是他死了，吞噬他血肉和灵魂的邪祟力量就会骤增。

小龙女在犹豫要不要管理此事，毕竟这超过了她该管的事务范围，她可不想去上境领罚。

作为神纵使心系天下，行的是正义，也不可逾越天规。

直到她看见少年被血浸湿的碎发下，紧闭的双眼，眼角溢出了一滴晶莹的泪。

她忽然回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冬日夜里，当她正在闭目倾听凡人的祈愿时，有一个很稚嫩的声音闯入了她的耳中，轻微地呼唤着：“母亲……我马上会拿着包子回来的，你等我。”

她神思微动，脑海中看见一个瘦小的孩子，摇摇晃晃地离开破草席，朝远处的包子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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