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
声音不高,稚嫩下沉淀着的平静,仿佛是从一口废弃的深井里传上来的。
菲欧娜凝视着这口井,企图洞穿藏匿在水下的秘密,却只看清自己的倒影。
为避免事态扩大,教官宣布取消早练,让工作人员处理尸体,单独叫走了伊莱。
一群小孩如释重负,人声嗡嗡前往餐厅,对其之行避之唯恐不及。
地面上只留下一滩粘稠的痕迹,把石缝里的小草玷污成暗红色。雨后的湿气和血腥味漫入鼻腔,薰得人头昏脑胀。
菲欧娜侧身挤过门缝,悄无声息地合上,充作大部队的小尾巴。
食堂内部沸反盈天,长队曲折。她自知之明,绕道而行,来到最后一号窗口接上队尾。
人来人往。纷纷议论中,关于“大嘴巴之死”的闲言碎语流入隔墙之耳:
“他就说了几句难听的话,然后舌头就掉了!”
“我亲眼看见的!割下来之后……又…塞回去了!怪不得脖子上的血最多……”
“才四天…他已经捅死两个了!”
菲欧娜的心脏像个沉重的包袱,稍一吸气,血管这根绳子就断了。她情不自禁地想象匕首如何刺破紧密的皮肉,与昨日伊莱递予饼干的画面不断交叉、重叠。
最终,定格在血迹斑斑的地面。
她低下头,见杂乱的脚步在视线内穿梭,眨了几下眼睛,像在驱散幻觉。
时间和精力…不该用来思考一个人的身上为何同时存在温柔与暴政。
惊弓之鸟畏其如虎,居心叵测者望而却步,幕强凌弱者推崇备至。为什么那帮混蛋不敢欺负他?
或许,这就是答案。
这里摒弃人性,崇尚暴力。
仁义礼智信,可不就是玩火自焚?
昨天伊莱雪中送炭般递来的食品,在现下倒像是一种“商业投资”,要么便是嗟来之食。
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阿姨打饭的手很快,马上就能领到免费的早餐。食堂的餐桌本座无虚席,现在人已经陆续走光了。
菲欧娜模仿大部分哥哥姐姐们的样子,双手接过馒头,道了声谢,想着下次换个窗口,尽量降低存在感。
食堂阿姨拥有直接和教官对接的权利,与其手无寸铁地抛头露面,引火烧身,不如先成为背景板——大树底下好乘凉。
啃完最后一口,就要回宿舍打扫卫生了。
早练取消,大部分人趁着闲暇之余在操场上追逐打闹,嬉笑声在湿热的空气里传播、扩散,好像时时刻刻形影不离。
宿舍人少,今早应该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了。
回房路上空无一人,远方传来模糊的笑声,菲欧娜觉得体重变得更轻了,要好好珍惜喧嚣后的宁静。
踏过湿石板,不断走近角落里的一口枯井,风一吹便发出呜咽,听似有谁在哭。杂草半掩井口,冒得一节比一节高。
她恍然忆起一位教堂里的老修女,一双灰色的眼眸看透世俗悲欢,以沉静的嗓音拨开一段尘封的往事。
几十年前的冬天,一对情同手足的兄妹来到此地捉迷藏。妹妹蹲在井后,直到日过山头,也没见哥哥来找。
妹妹站起身来主动认输,不料后背被人推了一把,重心不稳落入水中,捞上来时已经没了呼吸。哥哥也失踪了。
一切仿佛近在眼前,“扑嗵——”一声纵古跃今,跌入心底的静湖,幻镜破碎。
有传言道,妹妹是个哑巴,从来没说过话。临走前喊出的最后一声,是哥哥。
后来,这口井荒废了,没有人调查真相,只知道这里死过人。
如今枝桠节节高攀,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无声的招魂。不知哥哥身在何方,能否顺风扶柳,把遗失的妹妹找回家。
菲欧娜心头刺痛,后又被一抹冰冷覆盖。这口枯井废弃多年,位置偏僻,枝叶横生如同天然的屏障。也许可以借题发挥,物尽其用。
不过,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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