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香篇: 暖喧 (5-1)

刘家大宅占地颇广，院落深深，对于不常来、或者说年事已高记性不太好的访客而言，迷路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楚冷梅，楚莹莹的母亲，刘香的外婆，便是这么一位客人。名字听着挺冷，性子却是软和，温吞，还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能把一句话揉碎了掰开了反复说的唠叨劲儿。

她今儿个是特意来看女儿的。人老了，就爱操心，总觉得儿女离了自己眼前，就过得不知是何等光景。一路上，她心里就盘算着要问问女儿女婿身体如何，饭菜可还合口，夜里睡得安不安稳……这思绪一飘远，脚步便跟着失了准头。

原本该去长房刘建业那边的院落，她不知怎地绕到了那片属于三房那个“人去楼空、甚至带着几分晦气的偏院附近”

偏院的门虚掩着，依稀能看到里面狼藉的一角——那是之前刘伟盛怒之下破坏留下的痕迹，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破碎的花盆、歪倒的盆景、散落一地的杂物……在午后略显惨淡的光线下，透着一种破败与混乱。

楚冷梅虽然老眼昏花，但还没瞎到那份上。这一瞥之下，可了不得！她那颗护犊子的心“腾”地一下就烧起来了！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她的莹莹，她从小捧在手心里、虽说嫁得不算顶顶如意但至少也该衣食无忧的女儿，难道就在这种地方过日子？！这刘家也太欺负人了！建业那孩子看着老实，难道背地里……

老太太顿时气血上涌，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拄着拐杖就往那院里冲，声音带着颤，既是气的也是急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地方还能住人吗？！莹莹呢？！我闺女呢？！刘建业！你给我出来！你们刘家就是这么对待我女儿的？！这满地乱七八糟的，是遭了贼还是怎么着？！我闺女要是有个好歹，我……我跟你没完！”

她越说越激动，拐杖跺得地面咚咚响，仿佛要把这满院的狼藉都归咎于刘家对她女儿的虐待。

就在老太太气得快要背过气去的时候，一个在附近打扫、在刘家待了有二十多年的老佣人闻声赶了过来。这佣人认得楚冷梅，见她在这三房的院落里发火，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怕是走错地方，误会了。

她连忙上前，脸上带着职业的、恭敬又不失温和的笑容，扶住激动不已的楚冷梅，声音放缓了说道：“哎哟，楚老太太，您消消气，消消气！您仔细瞧瞧，这儿不是大奶奶和大爷爷住的院子，您走岔路啦！这是西边三房的院子，前阵子……唉，出了点事，还没完全收拾利索呢。大奶奶他们那边好着呢，院子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您放心，放心啊！”

楚冷梅被佣人扶着，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努力眨了眨，又仔细看了看四周。经这么一提醒，她似乎也觉出点不对来，这院子的格局，好像……是和记忆里女儿住的地方不太一样？那股子冲天的怒火，这才慢慢泄了下去，但余悸未消，嘴里还兀自念叨着：“不……不是莹莹住这儿？真不是？你可别骗我老人家……”

“哪能骗您呢！”老佣人笑容不变，语气笃定，“我在这宅子里干了快二十年了，还能不认得路？来来来，我扶您过去，大奶奶和大爷爷见了您，不定多高兴呢！”

老佣人半扶半引，总算把这位差点“大闹天宫”的老祖宗，给请到了正确的大房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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