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之曲 (2-1)

乐游原，长安城南的一处高岗。

秋日的午后，阳光带着一丝慵懒，洒在枯黄的草地上。这里曾是长安贵族们登高望远的胜地，但如今战乱初定，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只剩下几间零星的茅屋，和一片萧瑟的寂静。

李世民没有带任何护卫，只身一人，牵着马，缓缓走上了山岗。他脱下了那身象征着权力的铠甲，换上了一身朴素的文人长衫，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看起来就像一个前来寻幽探胜的普通士子。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间茅屋。

茅屋很简陋，篱笆围成的小院里，种着几丛菊花，在秋风中傲然挺立。院门虚掩着，一阵悠扬的琴声，从屋内传来，如山间清泉，叮咚作响，洗涤着人的心灵。

李世民停下脚步，静静地听着。

这琴声，他从未听过。它没有宫廷雅乐的华丽，也没有沙场战歌的激昂。它很平淡，很舒缓，却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忘却所有的烦恼和杀伐。

他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他，坐在一张古琴前。他长发披肩，面容清瘦，指节修长，在琴弦上优雅地跳动着。

仿佛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弹奏着那首不知名的曲子。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那男子才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的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湖水，看不到一丝杂质。他看着李世民，微微一笑，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

“阁下，就是秦王殿下吧？”

李世民心中一惊。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一眼看穿了。

“先生如何得知？”

“能在我这‘忘忧曲’中，不沉溺，不迷惘，反而眼神愈发锐利的人，满长安，恐怕也只有你了。”东方白淡淡地说道，“你的身上，有杀气，也有王气。这两种气，都太重，我的琴，压不住。”

“好眼力。”李世民不再隐瞒，摘下了兜帽，“东方先生，李世民，特来拜访。”

“不敢当。”东方白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秦王大驾光临，不知是想听曲，还是……想问事？”

“都想。”李世民开门见山，“我想听一曲能解我心中之忧的曲，也想问一件，能定天下之事的事。”

“哦？”东方白挑了挑眉，“秦王之忧，可是为了一位故人？而天下之事，可是为了一笔前朝的财富？”

这一次，李世民是真的被震惊了。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眼中充满了警惕。

“先生……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卖琴的。”东方白笑了笑，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长安城，“但我的师父，曾是陈后主的琴师。他告诉我，陈后主最得意的，不是他的诗词，也不是他的宫殿，而是他用一首曲子，藏下了一个王朝最后的希望。”

“师父临终前，曾留下一句话：‘若有一天，有一个能终结这乱世的人，带着那首《玉树后庭花》来找你，你便要助他一臂之力’。”

“我等了很多年，终于，等到了你。”

李世民的心，狂跳起来。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琴师，竟然是陈叔达留下的，最后一把钥匙！

他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了那卷用油布包裹的竹简，递了过去。

“先生，请看。”

东方白接过竹简，缓缓展开。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古怪的字符上时，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那是一种找到了毕生追求的宝藏的眼神，充满了激动、敬畏，和一种深深的宿命感。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自语，“师父说，密码不在字里，而在声里。原来，这些墨点，不是装饰，而是……徽位！”

“徽位？”李世民不解。

“古琴上有十三个徽位，代表着天地间的节气和方位。这些墨点，标记的，就是需要拨动的琴弦和徽位！而那些扭曲的笔画，则是……指法！”

东方白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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