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离开纸面,留下一个几乎要碎裂开的名字。
沈清辞维持着俯身的姿势,良久,才缓缓直起腰。镜子里,她的脸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呈现出一种冰冷的瓷白。那双刚刚还在舞台上流光溢彩的眸子,此刻沉寂得像两口枯井,所有的光都被吸了进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再看那份合同一眼。只是平静地拧好钢笔的笔帽,将它轻轻放在合同旁边,像完成一个微不足道的仪式。
然后,她拿起卸妆棉,仔仔细细地,将脸上剩余的半边妆容,彻底擦干净。素净的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清冷,陌生,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她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她是沈清辞,一个刚刚被判了“死刑”的沈清辞。
手机还在不断震动,是舞团的朋友、组委会的老师发来的祝贺信息,屏幕上跳跃的字眼——“惊艳”、“首席有望”、“前途无量”——像一个个尖锐的讽刺,扎在她的视网膜上。
她一条都没有回。
只是点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名字——江辰。她大学时代的学长,也是本市,不,或许是全国最顶尖的骨科医生之一。当年她因训练受伤,就是他妙手回春,保住了她的舞蹈生涯。他温和、专业,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与陆淮之的冰冷截然不同。
她犹豫了片刻,指尖在屏幕上悬停,最终,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的。
“清辞?”江辰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惯有的温和,“恭喜你,刚才的演出……我在线上看了直播,非常完美。”他似乎正在某个安静的地方,背景有细微的纸张翻动声。
沈清辞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清辞?”江辰的声音带上了关切,“你还好吗?”
“江医生,”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平静,“我需要……再做一次全面的检查。尤其是……我的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江辰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的旧伤复发了?演出后感觉不对劲?”
“不是旧伤。”沈清辞看着镜中自己素净的脸,眼神空洞,“是……可能需要一个‘官方诊断’。”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江辰是何等聪明的人,他立刻捕捉到了她话语里不同寻常的意味。一个刚刚跳出职业生涯巅峰之作的舞者,在庆功夜,语气平静地索要一个“官方诊断”?
他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沉声道:“你在哪里?我来接你。现在就来医院,我给你做最详细的检查。”
“不,”沈清辞拒绝得很快,“我不能离开剧院太久。明天……明天上午,我去找你。拜托了,江医生。”
“……好。”江辰没有坚持,“明天上午,我在医院等你。随时联系我。”
挂断电话,沈清辞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靠在冰凉的化妆镜前。江辰没有追问的体贴,像一根细微的稻草,在她即将溺毙的冰冷海水中,提供了一丝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浮力。
她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东西。将那束刺眼的粉色玫瑰丢进了垃圾桶,把属于自己的、不多的私人物品一件件收进那个用了多年的旧帆布包里。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
当她拎着包,走出化妆间时,外面的喧嚣已经散尽,只剩下工作人员在收拾场地。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刚刚还是全场焦点的女人,正悄无声息地穿过昏暗的走廊,走向员工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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