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庆典之夜 (2-1)

校园文化节开幕当晚，空气里弥漫着青春特有的、不管不顾的喧嚣。彩灯串起的光河在树梢间流淌，音乐声、欢笑声、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织成一张盛大而迷离的网。顾陌离穿过熙攘的人群，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约定好的梧桐树下的沈曦。

她穿了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裙摆在夏夜的暖风中轻轻拂动。灯光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她看起来有些不真实，像随时会融化在这片热闹背景里的幻影。顾陌离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等很久了？”他走到她面前，声音比平时柔和。

沈曦摇摇头，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在流转的灯光下，她的气色似乎比平时好一些，或许是光影的错觉，或许是节日的氛围使然。“刚到。”她轻声说。

两人汇入人流。顾陌离刻意走在靠外侧，为她隔开拥挤。他们看了社团粗糙却充满热情的表演，在飘着甜腻香气的摊位前停留，顾陌离买了一只棉花糖，塞到沈曦手里。她小小地咬了一口，糖丝粘在嘴角，像个得到满足的孩子，眼睛弯了起来。那一刻，顾陌离几乎要忘记那本深蓝色笔记本带来的沉重。他贪婪地看着她的笑容，希望时间能就此停驻。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沈曦指着远处相对安静一些的湖边，那里有星星点点的地灯，像散落的星辰。

湖边果然清静许多。喧闹被隔在身后，只有微风拂过水面的涟漪声和隐约的虫鸣。他们并肩靠在栏杆上，望着对岸璀璨的灯火倒映在漆黑的水面上，被揉碎成一片晃动的金光。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顾陌离能闻到沈曦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了阳光的味道，这味道让他心安，也让他心慌。

“顾陌离，”沈曦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要融进风里，“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侧过头看她。她的侧脸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谢谢你……今晚，”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还有……很多个像今晚一样的时刻。”

她的语气里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像是一种隐晦的告别。顾陌离心口猛地一缩，那股被他强行压下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问她到底怎么了，问她为什么要说这种像交代后话一样的话。

但就在这时，巨大的轰鸣声划破夜空。第一朵烟花在头顶炸开，绚烂的金色光芒瞬间照亮了沈曦的脸庞，也照亮了她眼底来不及掩饰的一丝复杂情绪——有惊叹，有留恋，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决绝。

紧接着，更多的烟花升空，将夜幕渲染得五彩斑斓，流光溢彩。人群的欢呼声从远处传来，更衬得湖边这一角的寂静。

在烟花最盛大的轰鸣中，顾陌离做出了一个冲动且未经思考的动作。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沈曦放在冰凉栏杆上的手。

她的手指纤细，冰凉。在被触碰的瞬间，她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她的指尖先是僵硬，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迟疑，回握住了他的。

没有言语。爆炸声淹没了所有可能的声音，也掩盖了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着，手牵着手，仰头看着漫天华彩，盛开，燃烧，然后坠落，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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