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刃与墨香

北境的风，是淬了冰的刀。

沈清辞站在颠簸的马车里，掀起车帘一角，望见远处雁门关的城楼如巨兽般匍匐在雪原上，城砖缝里嵌着的残雪，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他怀里揣着那份明黄的圣旨，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身为翰林院最年轻的编修，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派到这等蛮荒之地，做那位镇北将军萧彻的监军。

关于萧彻的传闻，在京城能装满一马车——出身草莽，凭战功封将，性情暴戾，杀人如麻，据说连先帝都曾忌惮三分。

马车刚到关下，就被一队玄甲士兵拦下。为首的校尉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沈清辞一身纤尘不染的锦袍，语气带着不屑：“沈大人？将军在城楼上等你。”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裹紧了身上的貂裘，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城楼上去。每一步都陷进雪地里，发出“咯吱”的轻响，像是在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城楼上寒风更烈，几乎要掀翻他的帽檐。他抬眼，看见一个身着玄色铠甲的男人背对着他，正望着关外无尽的黑暗。那背影挺拔如孤松，肩上落着未化的雪，仿佛与这片苍茫大地融为了一体。

“萧将军。”沈清辞拱手，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男人转过身来。

沈清辞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脸，轮廓深邃如刀刻，眉骨高挺，鼻梁削直，薄唇紧抿着，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像是藏着北境最深的寒潭。他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从眉尾延伸至颧骨，非但不显狰狞，反而添了几分慑人的英气。

“沈监军。”萧彻开口，声音比寒风更冷，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像是在打量一件无用的摆设，“京城里的娇客，到这雁门关来，怕是要折了风骨。”

沈清辞挺直脊背，迎上他的目光，指尖捏着那份圣旨，字句清晰：“清辞奉旨而来，只知军国要务，不知风骨折损。”

萧彻嗤笑一声，抬手解下腰间的佩剑，“呛啷”一声掷在沈清辞脚边。剑身在雪光下闪着寒芒，离他的靴尖不过寸许。

“这是北境的规矩，”萧彻的声音里带着压迫，“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最好离军营的事远些。否则，这把剑，可不认什么圣旨。”

沈清辞看着脚边的剑，指尖冰凉。他知道，这不是威胁，是警告。

关外的风卷着雪沫扑来，迷了他的眼。他望着萧彻那双冰冷的眸子，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北境的冬天，比他想象中，要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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