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围 (2-1)

音乐厅璀璨的灯光下，那尊金色的奖杯几乎要灼伤祝景的眼睛。祝安阳脸上天真又恶意的笑容，父母淡漠的目光，祝义平隐含警告的眼神，如同无数细密的针，将他钉在原地。

意识里，祝渊冰冷疯狂的声音如同最终指令：

“接过来。”

“然后。”

“摔了它。”

一股巨大的、毁灭的冲动瞬间攫住了祝景。他几乎能想象到奖杯砸在大理石地面上那声刺耳的脆响，能想象到碎片四溅、祝安阳惊愕扭曲的脸，父母和大哥错愕震惊的表情……那画面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强烈地诱惑着他。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几乎要抬起——

“祝景？”

一个略带疑惑的、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戳破了那即将爆炸的、充满毁灭欲的气球。祝景猛地回过神，抬眼的动作有些僵硬。

是陈默。他穿着一身看起来有点别扭的正装，大概是临时找来的，眼镜片后的眼睛里带着些许意外和探究。他身边还站着他的父母，正和另一位家长寒暄着。

“陈默？”祝景的声音有些干涩。

祝安阳也注意到了来人，她脸上的笑容瞬间调整得更加完美无瑕，举着奖杯的手也自然地收了回去，仿佛刚才那充满挑衅的举动从未发生。

“哥哥，你同学吗？”她声音甜美地问。

祝景没有回答她。陈默的视线快速在祝景、祝安阳手中的奖杯、以及祝家其他人之间扫了一圈。他极其聪明，几乎立刻察觉到了这里气氛的诡异和祝景状态的不对劲。

他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略带腼腆的笑容，先是礼貌地对着祝父祝母和祝义平点了点头：“叔叔阿姨好。”然后看向祝安阳，“恭喜你获奖。”最后才重新看向祝景，语气自然得像只是偶然遇见：“你也来看比赛？我刚陪我爸妈过来。没想到这么巧。”

他的出现和这番看似平常的问候，像一块投入激流中的石头，暂时打断了那根紧绷的、即将断裂的弦。

祝景深吸一口气，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毁灭欲在陈默平静的目光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冰冷而疲惫的沙滩。他对着陈默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嗯。”

祝母似乎对突然出现的同学有些意外，但维持着基本的礼仪，淡淡笑了笑。祝义平则打量了一下陈默，没说什么。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捧着奖杯的祝安阳身上。

“走吧阳阳，王叔叔李伯伯他们还在那边等着恭喜你呢。”祝义平揽着妹妹的肩膀，准备离开。

祝安阳对着陈默甜甜一笑：“谢谢学长。”然后意味深长地瞥了祝景一眼，跟着家人走向不远处的人群。

喧闹似乎都聚焦在了那边。祝景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被遗弃在孤岛上。

陈默没有立刻离开。他等到祝家几人走远了几步，才稍微凑近一点，声音压得很低，快速地问：“你没事吧？”他的目光里带着清晰的担忧。

意识里，祝渊暴躁又懊恼的声音响起：“操！就差一点！这课代表来得真不是时候！……不过，算了……”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复杂的、如释重负又意难平的情绪。如果真的摔了，后果不堪设想。陈默的意外出现，阴差阳错地阻止了一场灾难。

祝景看着陈默镜片后关切的眼神，摇了摇头，声音低哑：“没事。”

陈默显然不信，但他很聪明地没有多问，只是说：“要不要一起走？我爸妈他们还要聊一会儿，我可以先溜。”

祝景此刻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他点了点头。

和陈默一起走出音乐厅，晚风带着夏夜的微热吹拂过来，驱散了厅内那令人窒息的冷气。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那个……”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妹妹……弹得挺好的。”他这话说得有点干巴巴的。

“嗯。”祝景应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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