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把清晖书院裹成了团浸了水的素纱,竹轩的青竹在雾里晃,影子落在青石板上,像谁用淡墨描了半幅残卷。苏棠提着药箱踏进院门时,就听见一阵细碎的咳嗽声,从东厢房的方向飘过来,混着雾里的药草香,竟有种说不出的滞涩感——那不是寻常风寒的咳,是带着闷响的、像有东西堵在喉咙里的咳。
“苏姑娘早。”洒扫的老仆张婶迎上来,手里的竹扫帚沾着雾水,扫过石板时溅起细小的水花,“您可听说了?昨儿夜里,东厢房的几个公子突然发起热来,咳得连晚饭都没吃,清晖先生正让人去请医官呢。”
苏棠心里一动,脚步顿了顿。药箱的铜锁被雾水浸得发潮,她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到箱底的银针包——那是母亲留下的,锦缎包面上绣着朵小小的忍冬花,针脚里还藏着半片干花,是去年的桂花,凑近闻还能嗅到点淡甜。“张婶,他们除了发热咳嗽,还有别的症状吗?”
“有呢!”张婶压低了声音,往东厢房的方向瞥了眼,“听伺候的小丫鬟说,胳膊上还起了红疹子,像被虫咬过似的,痒得厉害,抓破了就流脓。”她叹了口气,“这鬼天气,怕是要闹时疫哟。”
苏棠没再多说,提着药箱往东厢房走。雾越来越浓,连门口的灯笼都只剩个模糊的光晕,咳嗽声也越来越近,到了门口时,竟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呻吟。她刚要推门,就被一只手拦住了——是顾砚之,他穿着件月白的长衫,肩上沾着雾水,手里还拿着块素色帕子,指尖无意识地转着帕角,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昨天在忘忧草畔查泥土时,他也这样转着帕子。
“别进去。”顾砚之的声音比平时低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刚让人去请的医官来了,说是‘瘴气侵体’,正开方子呢。你现在进去,万一被传染了,反而麻烦。”
苏棠却摇了摇头,指尖碰了碰药箱的锁扣:“我是医女,哪有见病不救的道理?再说,‘瘴气侵体’不会起红疹,这里面怕是有问题。”她推开顾砚之的手,轻轻推开门——东厢房里的雾更浓,桌上的药碗还冒着热气,三个学生躺在床上,脸色烧得通红,胳膊上的红疹像撒了把红米粒,有的已经被抓得破了皮,渗着淡黄色的脓水,空气里飘着股淡淡的腥气,像腐叶泡在水里的味道。
“苏姑娘?你怎么来了?”正在写方子的医官抬头,是太医院派来的李医官,他手里的狼毫笔顿了顿,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个小黑点,“这里有传染病,姑娘快出去,免得被染上。”
苏棠没动,走到床边,伸手想摸学生的额头,却被李医官拦住:“姑娘这是做什么?医官的事,哪能让你个女学生瞎掺和?”他的语气里带着点不屑,眼神扫过苏棠的药箱,像在看什么没用的东西。
“李医官,”苏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的脉跳得急,呼吸滞涩,红疹还带脓,不是瘴气,是‘热毒壅肤’,得用针把毒排出来,光喝药没用。”
“你懂什么!”李医官把方子往桌上一拍,纸页震得发响,“我是太医院的医官,还能不如你个书院学生?不过是点小毛病,喝两副药就好,你别在这里瞎折腾,要是耽误了病情,你担待得起吗?”
躺在床上的学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胸口起伏,一口痰咳在帕子上,竟带着点血丝。苏棠心里一紧,没再跟李医官争执,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包,解开锦缎,露出里面的银针——针身是纯银的,针尖细得像发丝,针尾刻着个小小的“棠”字,是母亲当年亲手给她打的。“我只施一针,要是没用,我立刻走。”
李医官还想说什么,顾砚之突然开口了:“让她试试。”他走到苏棠身边,手里的帕子还在转,眼神却很坚定,“要是出了问题,我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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