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云泥与惊鸿 (2-1)

柳随风离去后，听雨苑又沉寂了两日。

那日他温和却句句机锋的探问，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虽已平复，却在赵清璃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她愈发谨慎，言行举止更加贴合那柔弱闺秀的模样，连月下展伞都更加隐蔽，生怕再引来任何不必要的关注。

她深知，在柳随风那般人物面前，一丝一毫的异常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怀疑的铁证。

然而，命运的丝线似乎并未因她的谨慎而停止牵动。

这日晌午过后，云岫从外面取了新制的夏衣回来，脸上却带着一种与往日不同的、混合着兴奋与紧张的神色。她脚步比平时快了些，一进院子便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才快步走到正在檐下翻看花谱的赵清璃身边。

“小姐……”云岫压低声音，气息有些不稳，眼睛却亮晶晶的。

赵清璃放下花谱，抬眸看她：“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云岫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音：“小姐，奴婢方才……方才好像瞧见帮主了！”

李沉舟？！

赵清璃心口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识攥紧了书页，面上却竭力维持平静，只微微蹙眉，轻声道：“总舵之内，见到帮主有何稀奇？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不是的，小姐！”云岫急急摇头，脸颊因激动微微泛红，“不是在远处瞧见！是……是奴婢回来时，抄了近路，从'洗剑池'那边的回廊过，远远瞧见帮主和柳总管，还有几位堂主，刚从'权力殿'议事出来，正往这边方向走呢！”

洗剑池离听雨苑并不算远，确有一条回廊相通。

赵清璃眸光微凝，声音依旧平淡：“那又如何？想必是帮主正好途经那边罢了。”

“可是……可是……”云岫舔了舔嘴唇，眼神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光，“他们走到回廊拐角那边，正好能望见咱们这听雨苑的一角飞檐。然后……然后帮主好像……好像停了一下步。”

赵清璃呼吸几不可察地一窒。

云岫继续道，语气愈发激动：“帮主停下脚步，朝咱们院子的方向望了一眼！虽然离得远，奴婢看得不真切，但柳总管就在旁边，好像还笑着对帮主说了句什么……然后，然后帮主……好像……好像极轻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才又继续往前走了！”

李沉舟……朝听雨苑的方向望了一眼？还笑了？

赵清璃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猛地冲上心头，让她指尖都有些发麻。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你看真切了？莫不是离得远，看花了眼？帮主何等人物，怎会无故对着我们这偏僻院落驻足？”

“奴婢起初也以为看花了眼！”云岫急道，“可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帮主确实是停了一步，朝这边看了一眼！就一眼！那气势……隔得老远都让人觉得心头发紧，绝不会认错的！至于笑……奴婢不敢确定，但嘴角好像是弯了一下，柳总管说完话后，帮主确实是点了点头！”

柳随风说了什么？是提到了她前日送去的茶点？还是提到了柳随风自己前来探问的事？李沉舟那一眼，那一抹或许存在的极淡笑意，又意味着什么？是觉得有趣？是姑且接受了这份微末的“心意”？还是……更深沉的、无法揣度的谋算？

无数个念头在赵清璃脑中飞速闪过，让她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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