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1)

乱葬岗的风裹着腐土气息。苏绾蹲在坟头后，看着前方那座孤坟。墓碑上刻着“故御史谢临舟之墓”，碑前供着三支未燃尽的香。

她死死攥住那枚铜钱，指甲掐进掌心。

“他怎么会在太傅府？”她问。

“我也不知道。”楚景行靠在旁边一棵枯树上，伤口又渗出血来，“但他既然出现了，说明当年的事没那么简单。”

“当年的事？”她冷笑，“不就是我父亲和新皇合谋篡位，然后被当成弃子？”

楚景行沉默。

远处传来乌鸦叫声，撕破寂静。苏绾盯着墓碑，仿佛要把它看穿。

“谢临舟！”她突然站起来，“你装死五年，就是为了今天？”

墓碑后没有动静。

她大步走上前，一脚踢翻香炉：“出来！”

香灰四散，一只黑猫从坟后窜出。她愣住。

“他不在这里。”楚景行走过来，“但这里确实有人来过。”他指着墓碑背面，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刻着半个“绾”字。

苏绾的手指抚过那个字，心里涌上一阵酸涩。小时候她常趴在谢临舟膝头，用炭笔在他袍角写自己的名字。他总笑着说：“小绾的名字，要写在最干净的地方。”

“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她喃喃。

“可能是怕你找不到路。”楚景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猛地转身，看到他手里拿着半张泛黄的纸。那是从她怀中密信上撕下来的一角，上面写着“永昌十八年冬”。

“你什么时候拿的？”她质问。

“刚才在庙里。”他举起纸片，“你父亲写给新皇的密信，应该不止一封。”

苏绾瞳孔一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看了那一封信，却从未想过还有其他证据。

“他在哪？”她抓住楚景行衣襟，“谢临舟到底在哪？”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月光落在他脸上，照出那道胎记。苏绾忽然觉得眼熟——那形状，像极了她曾在父亲书房见过的一枚玉印。

“你早就认识谢临舟。”她松开手，声音发虚，“是不是？”

楚景行还是没说话。

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警觉。苏绾刚要拔剑，却被楚景行按住肩膀。

“别动。”他低声说，“是自己人。”

黑暗中走出几道身影。为首的是个戴斗笠的男人，身材瘦削，步伐稳健。

“谢大人。”楚景行向他行礼。

苏绾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男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瘦的脸。那双眼睛，她永远不会认错。

谢临舟。

他比五年前老了许多，但眼神依旧如炬。他看着苏绾，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小绾长大了。”他说。

“你装死五年，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她咬牙。

“我装死是为了活命。”他走近一步，“你父亲的事，我知道得比你多。”

“那你为什么不救他？”

“我试过。”谢临舟的声音低沉，“但新皇已经决定牺牲他。我只能保住你。”

“保住我？”她冷笑，“把我扔进冷宫就是保住我？”

“冷宫比棺材安全。”谢临舟直视她的眼睛，“如果你留在宫里，现在早该下葬了。”

苏绾说不出话。她看着眼前这个本该死去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那你为什么现在出现？”她问。

“因为李衡要动手了。”谢临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我刚截获的。他要在三日后朝会上，公开你父亲的罪证。”

“他不是叛徒吗？”她想起那封密信。

“他是自愿的。”谢临舟叹气，“为了保全你，他主动和新皇合作。但他没想到，新皇会把他当替罪羊。”

苏绾感觉天旋地转。她想起父亲最后一次见她时说的话：“绾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原来他早已知道自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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