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工作坊在教授背诵《当你老了》的诗句中结束。丽雅含泪感谢他们:三个月来父亲第一次说了这么多完整句子。
等最后一位老人离开,我瘫坐在椅子上,精神却异常亢奋。
“这比任何写作课都震撼!金娜说的那块冰糖...老赵的梨树女孩...这些细节比小说更动人。”
花妤播放着教授哼唱的录音,眉头微蹙:“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每次忘词时,闻到玫瑰香气就会接上下一句。”
“气味记忆最持久。”宋祁引用某本心理学书籍的话,突然顿住,“等等...如果特定气味能触发特定记忆...”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同时想到了什么。
“记忆花园。”花妤轻声说。
“每位老人配一种专属花卉。”我接上她的思路。
花妤迅速翻出笔记本开始涂画:“韦文毫教授用红玫瑰触发爱情记忆,金娜用迷迭香(传说能增强记忆),程女士用向日葵关联儿子...”
看着花妤沉浸在构思中,我想起那些深夜的医学书籍。此刻的她眉飞色舞,完全不像那个声称花比人诚实的疏离花店老板。
接下来的周三周五,他们又举办了两场工作坊。周六整理材料时,我发现一个奇怪现象——当老人们闻到自己专属的花香时,记忆确实更连贯,但讲述内容却趋于固定,像被修剪过的盆栽;而在没有特定气味引导时,记忆虽然零散,却常有出人意料的闪光。
“这不科学。”花妤咬着笔帽,面前摊开着《神经科学杂志》,“海马体对气味刺激的反应应该是一致的。”
我翻看自己的笔记:“也许记忆不该被引导?就像写作,最好的部分往往来自意外。”
花妤突然坐直:“除非...我们弄反了因果关系。不是气味触发记忆,而是记忆选择了气味!”
她激动地翻出教授的资料:“看!他第一次提到米丽时,正好旁边有红玫瑰。后来每次记忆中断,我们刻意给他闻玫瑰,反而局限了联想范围!”
我恍然大悟:“所以我们不该预设花卉,而是让老人自己选择?”
周日闭店后,他们重新布置了工作坊。这次桌上摆放着二十多种不同花卉,没有任何引导性提示。
周一的工作坊效果惊人。教授没有选择红玫瑰,而是拿起一束紫罗兰:“米丽毕业舞会戴的这个颜色...”随后讲述了一段从未提及的往事——他如何在图书馆书架间向米丽表白。
“紫罗兰的花语是忠诚。”事后花妤查阅资料,比他固定重复的红玫瑰求爱记忆层次更丰富。
我在笔记本上写下:“记忆像花园,需要野性的角落。”
周三晚上,我独自在花店二楼整理文稿。老人们的故事碎片铺满桌面——金娜的冰糖、教授的紫罗兰表白、程女士描述的儿子行李箱上的阳光...这些真实细节比任何文学虚构都更有力量,但我心底仍有个声音在问:这算创作吗?
我打开电脑里改了名字尘封的小说稿《迷失的人》,上次修改日期是十五个月前。屏幕上的文字华丽而空洞,像一具精心装扮的尸体。我尝试续写,手指却在键盘上僵住——那些曾经信手拈来的比喻和隐喻,现在显得如此造作。
酒柜里有一瓶花妤做菜用的红酒。我盯着它,喉咙发干。也许只需要一杯...就一杯...
“找薄荷叶吗?”
花妤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我猛地合上电脑。她抱着一箱新到的干花材料,头发上沾着几片柳絮。
“我...在整理工作坊记录。”我不动声色地挡住酒柜。
花妤放下纸箱,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文稿和那台可疑的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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