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燃,映得满室生辉。
宁安侯府今日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喧嚣鼎沸。锣鼓唢呐声震天响,几乎要掀翻京城的夜幕。人人都道,宁安侯世子谢渊濯,终于娶了那位他力排众议、心心念念的江南女子。
谢渊濯一身大红色吉服,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愈发挺拔。他穿梭在宾客之间,接受着众人的恭贺,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旁人无法理解的、近乎癫狂的激动与急切。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又像是踏在刀尖。
喧嚣声中,他的意识竟有片刻的恍惚。眼前晃动的大红喜字、喧闹的人声、空气中弥漫的酒香和脂粉气……与记忆中某个被刻意尘封的场景,诡异地重叠起来。
也是这般喧闹,也是这般铺天盖地的红。
那是他的生辰。
前世的生辰。
记忆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咆哮着撕开他精心伪装的平静。那日,前厅也是这般宾客满堂,他还在期待着阿梨会给他什么样的“生辰礼”,是愤怒,是哭泣,还是……一丝微弱的软化?
然后呢?
然后就是一个丫鬟连滚爬爬、面无人色地冲进来,声音凄厉得刺破耳膜——
“小姐……小姐她悬梁自尽了!”
轰!
世界在那一刻崩塌陷落。
那抹刺眼的红,从喜庆的装饰,变成了阿梨悬梁时穿着的寿衣,变成了地上泼洒的、冷却的鲜血,变成了他眼中唯一的颜色,绝望的颜色。
“世子爷?世子爷?”身旁的礼官小声提醒,将谢渊濯从那可怖的回忆漩涡中猛地拽出。
谢渊濯一个激灵,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定了定神,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心脏撕裂般的抽痛。目光扫过眼前真实的、充满生气的喜庆场面,最终牢牢锁定在那扇紧闭的、通往新房的洞房之门。
阿梨在里面。
他的阿梨,活生生的阿梨,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在里面等着他。
这一次,不是冰冷的尸体,不是永恒的诀别。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所有想要继续劝酒的同僚,步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朝着那扇门走去。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仿佛轻飘飘的,即将羽化登仙。
“吱呀”一声,厚重的房门被推开,又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间所有的喧嚣。
洞房内,红烛摇曳,光线暖昧而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喜床上,那道穿着繁复华丽大红嫁衣、顶着绣并蒂莲红盖头的纤细身影,正安静地端坐着,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膝上。
看到她的那一刻,谢渊濯所有的恍惚、所有的恐惧、所有前世的噩梦,都如同潮水般退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真实的存在。
他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到床前。目光贪婪地描摹着盖头下模糊的轮廓,听着她因紧张而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触碰到那光滑的红色锦缎。触感是温热的,是鲜活的。
不是冰冷的白绫。
不是死寂的僵硬。
他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已是一片近乎偏执的清明和狂热。他猛地抬手,用一股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掀开了那阻隔他视线的红盖头。
红绸滑落,露出一张精心妆点过的容颜。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朱唇一点,娇艳欲滴。烛光下,她白皙的脸颊染着动人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羞涩地低垂着,不敢与他对视。
是他的阿梨。
鲜活的,娇羞的,属于他的新娘。
谢渊濯痴痴地望着她,仿佛要将这一刻烙印进灵魂深处。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温热的脸颊,感受着那真实的、生命的温度。然后,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呼吸交融。
“阿梨……”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颤抖和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你终于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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