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高飞 (2-1)

听着谢梨带着怯意和委屈的道歉，看着她小心翼翼揪着衣袖、仿佛生怕被抛弃的模样，谢渊濯的心像是被泡在酸水里，又涩又胀。

她一句句说着“哥哥很重要”、“不是故意指责”、“不要再不理我”……每一个字都像针，精准地刺在他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他多么想告诉她，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哥哥”这个身份的重要性。他厌恶这个头衔，它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他所有的妄念都禁锢在伦常之下。可偏偏，这又是他如今唯一能名正言顺待在她身边的身份。

酸楚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可他看着阿梨那泛红的眼圈和满是依赖的眼神，所有阴暗的、不甘的情绪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不能吓到她，更不能失去她。哪怕只是以哥哥的身份。

他伸出手，极其克制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声音放得愈发温和：“傻阿梨，哥哥怎么会真的生你的气？更没有不理你。”

他顿了顿，艰难地找补着，将自己那日的失态归咎于别的缘由：“那日……是哥哥不好，衙门里事务繁杂，心情躁郁，一时说话重了，吓到你了。是哥哥的不是。”

他巧妙地避开了关于苏珩的所有话题，仿佛那日的冲突仅仅源于他自身的情绪。“我们是一家人，永远都是。不要说原谅不原谅的话。”

见她神色稍霁，但仍有些不安，他顺势转移了话题，语气努力轻松起来：“走吧，父亲应该已在等我们一起用早膳了。别让他久等。”

膳厅内，侯爷谢擎早已端坐主位。看到兄妹二人一同进来，虽然察觉气氛似乎仍有些微妙的残余，但见谢渊濯神色缓和，谢梨也不再似前几日那般郁郁寡欢，心中稍安。

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早点，大多是谢梨偏爱的江南口味，显然是谢擎特意吩咐的。

三人安静地用着膳。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碗碟上，泛起温暖的光泽。谢梨小口喝着熬得软糯的莲子粥，看着上首的父亲和身旁的哥哥，一种久违的、属于“家”的暖意慢慢包裹上来。

可这暖意中，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若是母亲还在，该有多好。这张桌子，似乎永远都缺了一个人。

她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难过，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食物上，品尝着这份失而复得、却又并不完整的温馨。

用罢早膳，下人撤去碗碟，奉上清茶。

谢渊濯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忽然开口：“今日天气甚好，整日闷在府中也无趣。阿梨，可想出去走走？我们去郊外踏青，可好？”

他看向谢梨，眼神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起出门了。从前她小的时候，他常带她出去骑马、游湖、放纸鸢。

谢梨微微一怔。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她更习惯于待在自己的小院里，守着和先生的回忆。但抬眼对上哥哥那双带着小心期盼、又怕被拒绝的眼睛，再想到昨日才缓和的关系，她实在不忍心扫他的兴。

她轻轻点了点头，唇角努力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好。”

马车一路驶向京郊，最终在一片开阔的草坡前停下。绿草如茵，野花星星点点，春风拂面，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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