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难束 (2-1)

听了母亲的教诲，谢梨乖巧地点头应下：“嗯，阿梨知道了，会注意分寸的。”她确实将母亲的话记在了心里，然而，一个十一二岁、情窦初开又被娇宠惯了的侯府千金，对于“分寸”二字的理解，实在太过肤浅和片面。

在她单纯的世界观里，“注意分寸”大概就等于——不能像画本子里那样直接扑进先生怀里？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去拉先生的手？大概就是如此吧。

至于其他？她与先生心意相通，先生喜欢她，她也喜欢先生，彼此靠近一些，分享喜悦和亲近，在她看来是天经地义、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怎么能叫“失了分寸”呢？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侯夫人无奈地发现，女儿的“注意分寸”几乎形同虚设。

授课时，她依旧会挨得沈澂极近，美其名曰“看得更清楚”。有时听着听着，小脑袋不知不觉就歪到了沈澂的手臂旁，发间的梨花步摇穗子甚至能扫到他的手腕。

她会将自己觉得好吃的点心，用手帕托着，直接递到沈澂嘴边，眼睛亮晶晶地期待他尝一口：“先生，这个杏仁酥可甜了，你尝尝！”全然忘了应该用筷子或碟子。

她练字时，若是写好了某个难写的字，会高兴地直接拿起宣纸，献宝似的举到沈澂眼前，胳膊几乎要碰到他的胸膛：“先生你看！我写得好不好？”

甚至有一次，她摆弄香具时不小心割伤了手指，渗出一颗小血珠。她当时第一反应不是叫丫鬟，而是下意识地就把手指举到了沈澂面前，微微嘟着嘴，眼眶泛红，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先生，疼……”

这些举动，在她看来，只是表达亲近和依赖的自然方式，是对“自己人”才有的亲昵。她完全没意识到，这些行为落在旁人眼里，早已超越了师徒之间应有的界限，带着少女不自知的、致命的诱惑。

而面对这一切的沈澂，则陷入了比以往更加甜蜜又痛苦的煎熬之中。

他清楚地记得侯夫人的提醒，也深知礼教大防。每一次谢梨无意识的靠近，都像是对他意志力的巨大考验。他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时刻紧绷着。

他告诉自己：要避开，要提醒，要保持距离。

可是……当那双纯净依赖的眼眸望着他，当那带着甜香的气息靠近他，当那柔软微凉的小手几乎要触碰到他……所有预设的防线都变得不堪一击。

他无法拒绝。

他做不到冷着脸推开她递到嘴边的点心，最终会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上一小口，然后在她满足的笑容中，耳根发烫地别开视线。

他做不到在她举着伤手指向他撒娇时无动于衷，只能小心翼翼地接过她的手指，仔细查看，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粉为她轻轻敷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尽管心跳早已失序。

他会在她靠得太近时，身体僵硬，呼吸微窒，却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坐姿调整得更为端正，而不是向后避开。他甚至开始可悲地期待起这些“不小心”的靠近。

他能控制的，唯有自己不再主动越雷池半步。他不敢像她那样主动触碰，不敢流露出过分的关切，只能将所有的汹涌的情感死死压在平静的表象之下，用更加专注和耐心的授课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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