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雪,故人心
腊月廿八的雪下得绵密,宋浮雪裹着素色貂裘站在靖安侯府门前,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那枚双鱼玉佩——这是三年前宋景仁离开时,从他束腰上解下来塞给她的,说“待春汛来时,我便捧着新焙的雨前茶回来”。
门房见了她,眼神先是一亮,随即又暗下去,嗫嚅着:“姑娘,侯爷……他今日一早就去西郊别院了。”
宋浮雪指尖一颤,雪粒子落在睫毛上,凉得人发疼。她三年前离京时,宋景仁还是刚袭爵的少年侯,如今该是沉稳了许多,可这避而不见的模样,倒还像从前在国子监跟人争对错时,闹别扭躲着她的样子。
“我知道。”她轻声道,从袖中取出个青布包裹,“劳烦把这个交给侯爷,就说……江南的梅花开了。”
门房接过包裹,见她转身要走,又急忙补了句:“姑娘不再等等?侯爷说……说这几日总梦见江南的雨。”
宋浮雪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雪落在她的发间,转瞬便融成了水,顺着鬓角往下淌,倒像是落了泪。
西郊别院的暖阁里,宋景仁正对着一幅《寒江独钓图》出神。案上的青瓷茶盏里,雨前茶早已凉透,他却一口未动。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庭院里那株老梅压得枝桠微弯,恍惚间竟与江南沈府的那株有几分相似。
“侯爷,宋姑娘留下的包裹。”侍从轻手轻脚走进来,将包裹放在案上。
宋景仁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盯着那个棱角分明的包裹,像是里面藏着什么烫手的珍宝,许久才伸手解开绳结。
包裹里是一叠厚厚的笺纸,最上面放着一小罐新茶,茶罐旁还卧着个小巧的白瓷瓶。他先拿起瓷瓶,拔开塞子,一股熟悉的薄荷香扑面而来——这是他从前读书犯困时,宋浮雪总给他点的醒神香,用江南特有的薄荷和艾草制成,清清凉凉的,能让人瞬间清醒。
再翻开笺纸,上面是宋浮雪娟秀的字迹,一笔一画都透着认真:“景仁兄,江南今年的雪来得晚,腊月里才落了第一场,压在梅枝上,倒比京城里的好看些。我照着从前你教我的法子焙了雨前茶,虽不及你当年亲手焙的,却也还算顺口。”
“你走后第三年,沈伯父沈伯母搬去了苏州,说那里的水软,养人。我留在了金陵,守着咱们从前常去的那间书坊,坊里新到了些话本,有一本讲的是少年将军戍边归来,与青梅竹马终成眷属,我读着,倒想起从前你总说要带我去看长城的烽火台。”
“前几日在街上遇见个说书先生,讲起靖安侯平定漠北的事迹,说你在战场上身先士卒,一箭射穿了敌军将领的盔甲,满城百姓都去城门口迎接你。我站在人群后,听着他们喊你的名。
忽然觉得,你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会跟我抢糖吃的少年了。”
宋景仁的指尖落在“抢糖吃”三个字上,眼眶猛地一热。他想起十五岁那年,宋浮雪的及笄礼上,他偷偷藏了块桂花糖,趁人不注意塞给她,却被她笑着推开,说“都及笄了,哪还吃这个”,可转脸就偷偷掰了一半,塞回他嘴里,甜得他心尖发颤。
他接着往下翻,笺纸的字迹渐渐有些潦草,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我知道你避着我,许是觉得当年我走得决绝。可你不知道,我离开京城那日,在城门口站了三个时辰,直到你的轿子从远处过来,我却没敢上前。我怕你留我,更怕你不拦我——你那时刚袭爵,朝堂上暗流涌动,我若留在京中,只会成为你的软肋。”
“漠北的风大,你身子骨本就不好,记得多穿些衣裳。我托人给你做了件驼绒披风,就放在包裹最底下,你若不嫌弃,便穿着吧。”
宋景仁急忙将包裹翻过来,果然摸到一件厚实的披风。他展开披风,见领口处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针脚细密,正是宋浮雪最擅长的绣法。他想起从前她总说自己手笨,绣不出复杂的花样,可这朵梅花,却绣得栩栩如生,像是下一秒就要从披风上绽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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