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内,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黑水。幽绿磷光摇曳,映照得师昧的脸庞半明半暗,那双总是温润含笑的眼,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执拗,紧紧盯着潭水中缓缓升起的、令人心悸的阴影。
楚晚宁立于潭边,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细微处已见不同。他呼吸的频率略快,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灵台之内,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鏖战。八苦长恨花并非傀儡丝线,而是最阴毒的催化剂,将他心底那些被理智常年镇压的负面情绪——对失控的焦躁、对背叛的刺痛、对自身无法护佑宗门周全的无力的厌弃——无数倍放大,熬煮成腐蚀心防的毒汁。
师昧的话语,如同毒蛇吐信,不断钻入他耳中:“师尊,您看这力量……这才是真实。何必再守着那些虚伪的、注定破碎的承诺?这世间何曾真正善待过您?死生之巅?那些弟子?他们不过是拖累!”
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心防最脆弱之处。是啊,守护……换来的是什么?是师昧的背叛,是宗门的动荡,是自身这不堪的、逐渐失控的状态。一股暴戾的毁灭欲油然而生,想要将眼前这一切,连同这令人作呕的洞穴,都彻底湮灭。
然而,就在这恶念即将占据上风的刹那,另一个更深沉、更顽固的念头,如同深海中的礁石,顽强地露出头来——他是玉衡长老,是死生之巅的楚晚宁。纵使世人负他,纵使前路已污,有些东西,不能丢。
这内在的剧烈撕扯,让他周身的气息极不稳定,清正的灵力与阴寒的煞气交织冲撞,使得他脚下地面都龟裂开来。他猛地抬眼看向师昧,凤眸之中不再是纯粹的清明或混沌,而是两种力量拉锯形成的、一种极度压抑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的平静。
“为何?”楚晚宁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冰冷,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给我一个,不立刻将你毙于此地的理由。” 他在给自己找理由,找一个能压制住那沸腾杀意的理由。
师昧看着他眼中那骇人的挣扎,心尖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抽痛。但他迅速将这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狂热与悲凉的复杂神情。
“理由?”师昧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苍凉,“师尊,您问我理由……您可知,暗无天日的魔域裂缝是何等模样?您可知,一个孩童从记事起,唯一的愿望就是带着残存的族人,看一眼真正的阳光,呼吸一口没有腐臭的空气,是何等绝望的奢望!”
他的声音逐渐激动起来,带着积压了无数岁月的悲愤:“我身上流着一半蝶骨族的血!我的母亲,到死都望着人间的方向!回家……师尊,我只是想带他们回家!这有错吗?!” 他的眼眶红了,那不是伪装,是真正触及痛处的失控。
“可这世间容不下我们!正道视我们为蝼蚁邪魔,魔域亦无我们立锥之地!唯有力量!唯有打开通途的绝对力量!” 他指向那幽潭阴影,眼神灼热到疯狂,“而您,师尊……您是这计划最关键的一环。您的灵核,是承载这力量、稳定通道最完美的基石……我知道这很残忍,我知道我对不起您……”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上了一丝真实的、不易察觉的哽咽和颤抖:“可是师尊……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等我成功,等我带族人回家……我这条命,任您处置。但现在……求您……成全我。” 最后四个字,几乎微不可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卑微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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