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影壁之下 (3-1)

月晦之夜，如期而至。

天幕如同被泼了浓墨，不见星月，只有沉甸甸的黑。王府陷入了比平日更深的寂静，连巡夜侍卫的脚步声都似乎被这黏稠的黑暗吞没，显得遥远而稀疏。唯有风声穿过竹林，带起一阵簌簌的呜咽。

苏妙换上了萧景珩送来的那身深色棉布衣裙，布料柔软，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软底鞋踩在地上，悄无声息。她将一头青丝紧紧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利落得像一支即将离弦的箭。

心脏在胸腔里敲着鼓，但她的手却很稳。白日里，她已经借着最后的天光，反复推演过数次。灰鹞傍晚来时，她只说自己修炼有所得，需早些安歇，试图静心巩固。灰鹞浑浊的眼睛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未置可否，例行检查后便离开了。

此刻，她贴在门后，将神念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院外延伸。她能模糊地“看”到两个侍卫的身影，一左一右守在院门附近，气息平稳，似乎有些松懈。萧景珩所说的“清查旧库”，似乎真的调走了一部分人手，此处的守卫比往常薄弱。

时机正好。

她悄无声息地挪到后窗，再次检查那块松动的木板。白天她已做了手脚，让它可以更顺滑地开启。深吸一口气，她熟练地侧身，如同游鱼般滑了出去，落地时屈膝缓冲，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竹林比记忆中更加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她不敢点火折子，只能依靠逐渐增强的神念感知，以及脑海中记下的路径，摸索着向前。脚下的落叶仿佛放大了无数倍，每一丝轻微的碎裂声都让她心惊肉跳。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在这极致的黑暗中被放大，仿佛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努力回忆着古书上那“影壁潜行”的要点，并非完全隐匿身形，而是利用环境和自身气息的调整，融入阴影，成为黑暗的一部分。她放缓呼吸，尽量让自身的能量波动与周围阴冷的竹林气息趋同。

一路有惊无险。越靠近荷塘，那股阴寒湿腐的气息越发浓重，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腥气，令人作呕。荷塘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横亘在眼前，死寂无声。废弃的八角亭如同蛰伏的怪兽，轮廓模糊。

苏妙躲回上次那丛芦苇后，屏息凝神，等待着“影重叠时”。

时间一点点流逝。黑暗浓得化不开，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残荷枯梗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她几乎要怀疑那纸条信息的真实性，或是自己理解错了。

就在她心生焦躁之际，变化发生了。

并非天光，而是不知从何处（或许是云层缝隙漏出的极微弱星光，或许是王府远处某点灯火在水面的极端折射），一道极其黯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光线，以一种刁钻的角度，斜斜掠过了荷塘水面，投在了对面那歪斜的亭柱与塘边一块半入水的奇形怪石之上。

就在那一瞬间，亭柱的阴影与怪石的阴影，在水岸交界处，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小片比周围环境更深邃、更浓郁的黑暗区域。那片区域，不过尺许见方，若非苏妙全神贯注，根本无从发现。

就是现在！

苏妙心头一紧，没有丝毫犹豫。她将神念催动到极致，身体如同狸猫般窜出，精准地投入了那片短暂的阴影重叠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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