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粥看着榻上相拥的两人,后背泛起一阵寒意,指尖都在发颤。汉女死不瞑目的双眼圆睁着,眼白上布满细密的红血丝,像凝固了最后一丝惊恐;扭曲的肢体僵硬地蜷着,手腕处还留着他昨夜掐出的青紫色指痕,那模样像极了被狼群撕碎的羔羊,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父亲明明恨她恨到冷眼旁观她死去,为何又抱着她的尸体睡了一夜?那双手曾挥刀斩过无数仇敌,此刻却轻得像怕碰碎琉璃似的,一遍遍摩挲着她冰冷的脸颊。这份矛盾的执念,让他看不懂,更觉得心惊。
“父亲,今日是头宴,”稽粥放缓语气,喉结滚了滚,再次劝说,“东部的于靬王、西部的呼揭王都到了,部落的贵族都在大帐等着您。您起来洗漱更衣,儿子陪您过去。”他说着,目光扫过冒顿鬓角——不知何时,那片曾如墨的黑发里,竟掺了几根刺眼的银丝。
冒顿没有应声,只是将脸埋在汉女冰冷的颈窝。那里曾有她温热的呼吸,曾有她嗔骂时喷在他皮肤上的热气,如今只剩一片刺骨的凉。他身心俱疲,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只想在这残存的、属于她的气息里寻片刻安宁,可闭上眼睛,汉女抽搐时弓起的脊背、嘴角溢出的黑血、最后涣散得只剩空洞的眼神就会猛地浮现,搅得他连片刻都无法入眠。
“如果她还活着……”冒顿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碎裂的疼,“如果她还活着,我把她让给你,你会如何待她?”
稽粥愣住了,随即认真思索起来,少年人的眼里映着帐外的晨光,带着几分纯粹:“我会疼她。白天带她去斡难河跑马,她喜欢看河面上的冰碴子化水,我就陪她坐一整天;去草原上狩猎,她怕血腥味,我就只猎傻狍子,不让她见血;她喜欢洗野澡,我就提前把溪流边的石头擦干净,不让她硌着。夜里……”他顿了顿,耳根泛红,“我会好好待她,给她梳头发,听她讲中原的故事,让她高兴,让她再也不流泪。”
在他眼里,爱就是这么简单——把她喜欢的都给她,不让她受委屈,不让她难过。
可这份简单的心意,到了冒顿这里,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他明明拥有过,却亲手将其毁灭。冒顿缓缓起身,动作滞涩得像生了锈的木偶,汉女的身体已经彻底僵硬,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手指拂过她圆睁的双眼,一遍又一遍,低声哄着:“小母狼,闭眼睡吧,别吓着……”直到那双眼终于缓缓合上,他才扯上兽皮被盖住她,像是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走吧,去头宴。”冒顿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手撑在榻边,指节泛白。他没再看榻上的人,只是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像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狼。
而另一边,无尽的黑暗中,汉女的意识渐渐清晰。像是沉在冰水里太久,猛地浮出水面,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熟悉的戏谑声突然响起,带着几分妖异的蛊惑,像蛇吐信子似的缠上耳膜:“雕丝女,你可还记得我?”
汉女冷笑一声,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这声音,从她“穿越”那天起就缠着她,阴魂不散:“别装神弄鬼了,饕餮。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是嫌我死得不够惨,还是没榨够我的念想?”
黑雾散去,一个男子缓缓走来。他长发无风自扬,发丝黑得像浸了墨,却又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无数根缠绕的触手;狭长的眸子向上轻挑,眼尾勾着猩红的纹,瞳孔里闪烁着幽绿的毒光,像淬了毒液的蛇眼;嘴角一咧,就能看到尖锐的獠牙,沾着似有若无的血痕——正是上古四凶之一的饕餮,欲望的化身。他身上那件黑袍,像是用雾气织成的,边缘处总在缓缓流动,看不清虚实。
“没想到,你倒是记仇。”饕餮笑得诡异,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我们又见面了,这次,你可是把自己玩死了。”他绕着汉女走了一圈,像打量一件有趣的玩物,“为了个胡人,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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