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密集,敲打着车顶,像无数根手指急促地叩问。黑色轿车如同一尾沉默的鱼,滑入江州深夜湿漉漉的血管后巷。没有开灯,引擎声压到最低,谢望安亲自驾驶,侧脸在仪表盘微光的映照下,绷得像冷硬的石膏像。
苏青瓷坐在副驾,深色衣裤让她几乎融入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扭曲的街景。掌心贴着微凉的勃朗宁枪身,那点冷意让她保持绝对的清醒。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处毫不起眼的仓库后门。谢望安熄了火,雨声瞬间放大,充斥耳膜。他侧过头,黑暗中,目光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
“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别出声。”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苏青瓷点头。
两人下车,冰冷的雨丝立刻扑打在脸上。谢望安用钥匙打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里面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潮湿的甬道,只有墙壁上间隔很远的一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投下昏惨惨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
这里是军情处用来关押、审讯最敏感人犯的秘密地点之一,不见天日。
脚步声在幽深的甬道里回响,被无限放大。苏青瓷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谢望安走在她前面半步,背影宽阔,替她挡住了前方大部分未知的黑暗。
经过几道需要口令和钥匙才能开启的铁门,终于来到一间审讯室外。门口站着两个穿着便装但眼神锐利、腰间鼓囊的男人,看到谢望安,立刻无声地立正敬礼。
谢望安微一点头,其中一人拿出钥匙,打开了厚重的铁门。
一股更加浓重的、混合着血腥、汗臭和恐惧的气味扑面而来。苏青瓷胃里一阵翻搅,强行压下。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照得四壁空空,只有一张铁桌,两把椅子。赵启明被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头发蓬乱,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嘴唇不住地哆嗦着。短短几日,他仿佛已经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只剩下一具惊弓之鸟的躯壳。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一颤,惊恐地抬起头,看到谢望安的瞬间,身体更是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三……三少……”他声音嘶哑破碎,几乎听不清。
谢望安没理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内外。他拉开另一把椅子,却没坐,只是示意苏青瓷上前。
苏青瓷走到铁桌前,目光冷静地扫过赵启明。他手上、脸上都有一些不明显但新鲜的淤青,显然在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赵启明,”她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冷澈,“看着我的眼睛。”
赵启明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她脸上,带着巨大的恐惧和茫然。
“你老娘肺癌晚期,用的进口药一支抵你半年饷银。你那个相好,被日本人堵在后台扒衣服的时候,你在哪儿?”苏青瓷语速不快,每个字却像冰冷的钉子,狠狠凿进赵启明的神经,“杜文甫许诺你的钱,够买你老娘几年命?够让你相好摆脱那个日本人吗?”
赵启明瞳孔骤缩,呼吸猛地急促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骗你的。”苏青瓷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真相,“杜文甫和那个日籍商人根本就是一伙的!他们利用你,用完就会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你!你想想阿秀!那个只是带头讨薪的女工,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不知死活!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她好?”
“不……不会的……杜会长他……”赵启明剧烈地挣扎起来,手铐哗啦作响,语无伦次。
“不会?”苏青瓷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甩在铁桌上——那是谢望安的人刚弄到的,杜文甫和那个日籍商人以及小野次郎在一家日料店秘密会面的照片,虽然模糊,但足以辨认。“你看清楚!你拼死维护的人,早就和害你、害你相好的人坐在了一张桌子上!你对他们来说,连条狗都不如!”
民国女讼师:她专为薄情人写休书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