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的灰雾散去后的第三日,听松阁的晨露里仍带着淡淡的泥土腥气。陈念安蹲在老槐树下,正用细砂纸打磨乌鸦木雕翅膀上的裂痕,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专注的小脸上,木雕的红豆眼睛在光中闪着温润的光。
“还能修好吗?”林深走过去,看着木雕翅膀上那道横贯羽翼的细痕,像道浅浅的伤疤。
孩子点点头,小手攥着砂纸轻轻蹭着:“周爷爷说,木头有记忆,磨平了伤口,它就不会疼了。”他顿了顿,仰起脸,“可是林大哥,那些没脸的影子还会回来吗?昨晚我又梦到它们在墙根下游走,像被水打湿的墨汁。”
林深的心微微一沉。末脉的戾气虽被镇戾种锁住,但守陵官残魂消散时那声刺耳的嘶鸣,总像根细针扎在记忆里。他伸手摸了摸陈念安的头,目光扫过院角的枣木杖——自那日从西郊回来,杖身的银光便黯淡了许多,原本清晰的纹路像蒙上了层薄灰,仿佛耗尽了力气。
沈清沅拿着块铜镜碎片匆匆走来,镜片上蒙着层细密的白霜。“你看这个。”她将碎片递过来,镜中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片晃动的灰雾,雾里隐约有无数细小的黑点在蠕动,“刚才去后厨打水,发现井里的水面浮着这个,和西郊的戾气气息一模一样,只是浓度淡了百倍。”
林深接过碎片,指尖触到镜霜的刹那,碎片突然变得冰凉,像握了块刚从冰窖里取出的铁。“是戾影的余波。”他沉声道,“镇戾种封住了末脉裂缝,但散落在地脉里的戾气没完全清除,它们在找新的出口。”
苏文远从外面回来,背上的竹篓里装着些从西郊带回的黑土,土块里掺着几根细如发丝的黑色纤维。“我去衣冠冢那边看了,新冒的草芽长势很好,但扒开表层土,底下的纤维还在动。”他用镊子夹起一根纤维,对着阳光细看,纤维顶端竟有个极小的吸盘,“这东西能钻进植物根茎,昨晚邻村的菜农来说,他们的白菜根全烂了,根须上就缠着这玩意儿。”
陈念安突然“呀”了一声,手里的乌鸦木雕掉在地上。他指着厨房的方向,声音发颤:“那里……那里有影子!”
众人转头望去,厨房门框的阴影里,果然凝着一团淡淡的灰雾,正顺着门轴往上爬,形状像只没有脚的蜥蜴。林深立刻抄起枣木杖,杖头的银光虽弱,却仍精准地刺向灰雾。灰雾发出声极轻的嘶鸣,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但门框上留下了道青灰色的痕迹,用布擦了几遍都没擦掉。
“它们在渗透。”沈清沅的脸色有些发白,“井水、土壤、阴影……只要有缝隙,就想钻进来。”
林深看向陈念安掉在地上的乌鸦木雕,刚才灰雾消散的瞬间,木雕的红豆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他捡起木雕,发现裂痕处竟渗出一丝极淡的红光,像有血在木头里流动。“这木雕不简单。”他想起周翁临终前说过,这木雕是用老槐树最粗的根瘤刻成,根瘤里藏着半颗“守灵珠”的碎屑。
果然,凑近细看,裂痕深处隐约能看到粒芝麻大的红点,正随着木雕的晃动微微发亮。“难怪戾影怕它。”林深恍然大悟,“守灵珠的碎屑能镇邪,之前在西郊是它的力量逼退了守陵官残魂。”
“那我们多刻几个这样的木雕不就行了?”陈念生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半截没吃完的麦芽糖。
苏文远摇了摇头:“守灵珠碎屑只有这一块,周翁说当年找到时就只剩这么点了。”他指着木雕的裂痕,“刚才对抗戾影余波,它的力量又耗损了些,这道痕怕是再也磨不平了。”
陈念安把木雕紧紧抱在怀里,眼圈有点红:“那它会不会像枣木杖一样,慢慢变暗?”
林深沉默片刻,拿起砂纸,轻轻帮孩子继续打磨裂痕:“不会的。”他说得很慢,“有些痕迹看起来是伤,其实是勋章。就像这木雕,它挡住了戾影,保护了我们,这道痕就是它的勇气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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