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暗流 (2-1)

凌霜被抬往偏殿的途中，肩头箭羽与雪地摩擦，箭杆断裂的脆响混着风雪声，在寂静的长廊里格外刺耳。两名侍卫脚步匆匆，不敢有半分耽搁——方才她倒在王府门前时，玄铁面具下那双残存着微光的眸子，让见惯了生死的侍卫也心头发颤，没人敢轻视这位闯过北狄龙潭虎穴的女子。

偏殿内，烛火被穿堂风卷得忽明忽暗，映照在凌霜苍白如纸的脸上。她身上染血的披风早已被卸下，露出后背狰狞的伤口，三支箭羽深深嵌在肩胛骨与脊椎之间，箭尾的雕翎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负责诊治的老医官颤巍巍地举起剪刀，刚触到箭杆，凌霜的手指便猛地蜷缩起来，指节泛白，喉间溢出一丝压抑的闷哼。

“忍着点，姑娘。”老医官低声道，剪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黏在箭羽上的血肉，“这箭上淬了北狄的‘寒骨毒’，若不尽快取出，毒素会顺着血脉蔓延，到时候神仙难救。”

话音未落，凌霜忽然睁开眼。她的视线还带着几分模糊，却精准地落在老医官手中的剪刀上，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先……先解萧决的毒。”

老医官一愣，随即叹了口气：“王爷那边已有太医盯着密卷，姑娘还是顾着自己吧。您体内的‘腐心散’已侵入心脉，后背箭伤又深，再拖下去……”

“我没事。”凌霜打断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却被伤口的剧痛拽回榻上，一口鲜血喷在素色床褥上，像极了雪地里绽放的红梅，“告诉他们，《九幽逆鳞方》的最后一味药引，需用……需用百年雪莲，藏在王府冰窖第三层的暗格里。”

她话音刚落，殿门便被轻轻推开。柳如婳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素白的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缕寒风。她将药碗放在床头矮几上，目光落在凌霜渗血的伤口上，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被温柔掩盖：“凌霜姑娘辛苦的，太医们已照着密卷调配解药，王爷很快就能醒了。”

凌霜抬眼看向她，视线渐渐清晰。柳如婳鬓边别着一支白玉簪，素衣上绣着淡雅的兰草，模样温婉动人，可那双含笑的眼睛里，却藏着凌霜读不懂的幽深。她张了张嘴，想问方才在长廊里听到的那句话，喉咙却被毒素堵住，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柳如婳像是没看见她的异样，拿起药碗，用银勺舀起一勺汤药，递到凌霜唇边：“这是解‘寒骨毒’的药，姑娘快趁热喝了吧。”

汤药的苦涩气息扑面而来，凌霜却偏过头避开。她记得北狄的毒与中原的药多有相冲，老医官还未诊脉，这碗药来得太过蹊跷。可她刚一动作，后背的伤口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眼前一黑，又要昏过去。

“姑娘别任性。”柳如婳的声音依旧温柔，手上却多了几分力道，强行将药勺凑到她唇边，“你若出事，谁来向王爷复命？难道你想让王爷醒后，只看到你冰冷的尸体吗？”

这句话戳中了凌霜的软肋。她想起萧决躺在榻上时青紫色的面容，想起自己在北狄藏书阁里躲过的无数弩箭，最终还是松了牙关，任由苦涩的汤药滑入喉咙。

药汁入腹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从丹田蔓延开来，与体内的“腐心散”毒素交织在一起，形成两股对冲的力量，在她经脉里横冲直撞。凌霜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可指甲却深深抠进了床榻的木沿，留下几道深深的刻痕。

柳如婳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眼底的温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冰冷的算计。她缓缓站起身，将空药碗放在矮几上，转身走向殿门，脚步轻得像一片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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