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日这般主动 (3-1)

指尖下的桐木琴弦嗡地一震，最后一个余音颤悠悠散在晨雾里。

容凌缩回手，低头盯着自己微红的指腹，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成就感，迅速被即将面对师尊的巨大惶恐吞没。

又是为师尊裴青雪抚琴静心的清晨。

他穿来这个仙侠世界已经三个月，身份是凌云宗青雪长老座下最小的弟子。系统任务简单粗暴——攻略师尊裴青雪，获取其至情泪一滴，方可回归原世界。

任务难度：炼狱级。

裴青雪其人，是修真界公认的高岭之花，修的还是断情绝欲的无情道。容貌俊极，也冷极。周身三尺常年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寒，多看一眼都怕被冻伤。

而容凌自己，社恐本恐。上辈子跟陌生人说话都打磕巴，这辈子直接要攻略最高难度的冰山，简直是地狱开局。

他慢吞吞收拾好瑶琴，深吸一口沁凉却沉重，转向竹林深处那座白玉雕琢般的静心苑。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或是刀刃上。

苑內的门扉虚掩，缕缕冷香溢出。

容凌在门口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极小幅度地敲了三下。

“进。”里面传来一道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听不出丝毫情绪。

他推门进去，垂着眼，不敢乱看，只盯着自己青色的衣摆和前方那片纤尘不染的白玉地面。鼻腔里全是裴青雪身上那种独特的冷香，混着茶香，让他神经绷得更紧。

“师尊，您的茶。”他声音发虚，端着青玉茶盏的手稳得有些僵硬，透露出主人的紧张。

“嗯。”裴青雪应了一声，并未抬头，指尖正掠过一卷古籍的书页。

容凌放下茶盏，立刻想退开，脚下却不知怎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往前扑去。他吓得心脏骤停，慌忙间手在空中胡乱一抓，竟扯住了裴青雪宽大的雪袖。

冰蚕丝滑凉的触感惊得他立刻松手，脸唰地全白了。

“师尊恕罪！弟子、弟子不是故意的！”他猛地跪伏下去，额头几乎磕到冷硬的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上方沉默了一瞬。

那沉默压得容凌几乎窒息。他等待着冰冷的斥责，甚至更严重的处罚。裴青雪喜静，最厌人莽撞聒噪。

预想中的寒意并未降临。

裴青雪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跪伏在地、抖得如秋风落叶的小弟子，目光在他通红的耳廓上一扫而过。

“无妨。”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修行之人，当举止沉静，心无旁骛。下去吧。”

“是……是！谢师尊！”容凌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逃也似的退出了苑外。直到关门隔断内里景象，他才靠在冰凉的外墙上，大口喘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又搞砸了。每次都是这样。越是想做好，就越是出错。攻略？他连在裴青雪面前正常说句话都难如登天。

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穿过一片桃花林时，斜里忽然伸出一条手臂，拦了他的去路。

“咦！这不是我们的小师弟么？怎么，又被师尊吓着了？”

容凌一惊，抬头看去。

师宁津斜倚在一株开得最盛的桃树下，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几缕垂落在襟口微敞的胸前。桃花灼灼，却不及他眉眼昳丽，流转间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邪气。他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正上下打量着容凌。

“大师兄。”容凌低声问好，下意识想绕开。这位大师兄性格乖张，行事不羁，他同样不知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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